连着夜里的雨,听窗外淅淅沥沥之声,雨势头还不小。
似一席碧玉珠帘,隔断与远处的绵山和长水。
等我睡饱睁眼,珺潋端庄正经地擦拭自己的那把琴。
淡香悠远绵长,墨砚静置,笔湿未干。
趁珺潋不大注意,我蹲在床榻旁,细察一番床底下的图本。这一察,让我之心跳到嗓子眼,这一摞子里竟好端端地少了那么一本。
莫不是我偷赏这书时,不小心搁浅到了何处。我一番捣腾,又急又心虚。珺潋见我模样,擦着琴漫不经心地问我。
“什么东西不见了?”
我心虚软声。
“没什么……”
我安抚下自己心绪。命里无时莫强求,许是那本春宫同我无缘……
画里青山清晰可辨,几处可见蓬勃翠艳的长树歪松。可叹惊鸿画卷,误入眉眼。眼前雨幕里,山恋之景更像是披了云雾,弥漫着朦胧。
残阳留在山头,雨渐歇后,露湿气浓重。趁珺潋安稳睡上了觉,我去采摘了些甜果。
我回来时,见他站在竹屋前。
破土而盛的长竹绿影婆娑,贴在墙皮上蜿蜒上扬,宛如墙上壁画,细长竹叶探窗而入。
珺潋执着一把青伞,看见我笑意浅淡。
我心意暖生。
如此让我心暖之人却只存在幻境之中。
一念思及,席瑜说的那些胡话犹如将我整个所思所想包裹。
我安度幻境之年,外界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我不停地在忧思,此天翻地覆四字究竟何意。
“他为了让你同两界恩怨相隔绝,便将你困在此处。”
“你亦是局中一颗棋子。”
“你不过是被他骗了……”
……
“你怎么了?”
思绪被拉回,冰凉的手掌触到我脸颊,对上他澄澈冰眸,一时间什么都抛诸脑后……
被雨淋净,竹叶味道淡雅如旧。
珺潋抱着弦琴,想看看我的舞步练得如何。
他谱的曲子,同我的舞步,不谋而合。
泠泠七弦上,静听松风寒。竹林中他轻挑琴弦,眉目之间松懒舒惬,不过此般复杂交踵的指法他随意捏来。
舞步轻盈如云袖遮雾,尽数纳入他眼中,成深刻娟秀的蕊色。
得了他的夸赞,比以前一些舞娘的赞美,更让我畅快三分。
清冽指上声,柔长旖之舞步,交融无二。
见他心情宽宜,惟愿这支舞能一直这般与他相契相合。
这舞跳得我脚疼,果真上了年纪,一跳一跑,伤筋动骨。不像珺潋这等小年轻,朝气勃勃。
午时舒舒服服泡了把脚,神清气爽!
我见着珺潋又端坐在案上认真看书,临窗听风过。
可没想到,等我悄咪咪跑他身后,竟然发现他手中拿着的可不是我丢的那本春宫!
他竟成了偷我春宫之贼。
而这时他淡定细看这春宫图册,一页一页翻过,若我不知他极其会装,倒也会以为他在看什么正经书。
他看得认真,目光触及其中艳词艳句的每一字里行间,又会细细琢磨一番。我怕他真会学到什么。
我二话不说捏上他的臂膀,凑近其白嫩脖子,不怀好意质问道。
“我说怎么书不见了......”
“原来你竟有此等偷书之癖好。”原以为被我逮个正着,他干下这等羞涩之事昭然若揭,必会面红耳赤、钻地而逃。
他面前之书正敞开着,映入眼帘两幅光不溜秋之影缠得紧,可谓是一树梨压海棠之景。
珺潋边翻书边淡淡道。
“不过如此。”
我:......
他对此春宫不屑一顾,实在吓煞我心。我见着他指触那几行字眼又放上心来琢磨。
什么锦帐春宵,什么汗湿罗裳......
头颅搁置在他肩头,看他这认真正经模样,我实在羞愧难当。待他翻完这本春宫,他面上尽是学有所悟之喜悦。
我不知他喜悦个什么,此时我倒是在他翻书细看下,看得个明明白白,针眼无处可逃......
我撩起裙摆赶紧跑走。
茶凉风习习。
此时他见我面红耳赤、钻地而逃......
细雨丝早早停歇,不过凉风浩寒仍扯着嗓子敲动窗棂。
本就受不住寒的珺潋可裹成了个粽子,睡不安稳。
我苦口婆心安慰,一大段睡前故事捏来,才哄他闭眼睡下。
以后我可得备足了睡前故事。
我触上他舒展的眉眼,如弯月勾。
这般望着他。
怕是要同他于幻境中相随一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