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必这庙有些年头了,堪得上一个老字。
庙内檀香渐浓,如溪泉流进人的心里,许多烦愁皆化作心安。我拿着红色刻着芍药纹的檀木牌。
“姑娘,信佛信缘,终会得愿的。”那卖木牌的老伯笑嘻嘻说。
我不大识得多少诗词长章,沾了沾湿墨,填下。
“平安,山河无恙。”
我叹服自己的才华。
“今朝竟有道姑来求姻缘,实在是奇事一桩。”
突然听见身后有男人说什么道姑,我心里疑惑,我怎么被看出来是道姑的。我拍脑一激灵,忘记换衣服了……
怪不得那么多女娃娃奇怪得看我。
滑了个大稽。
我转头望去,那个男子竟让我十分惊讶和欢愉。
竟是席瑜那厮。淡蓝色的云纹锦衣华袍,束发的鎏金银冠,手握着长箫。
席瑜看清我,瞪大了双眼,惊了好一会儿。
“小…小裳姑娘……”他怜惜般看我,“你何时去做了道姑…做了道姑怕不能……”
他低头望着那把萧若有所思,看起来十分不满。
我赶紧向他解释清楚,我做道姑做一段日子就不做了,没什么打紧的。
“奇事一桩……”他摸了摸搓了搓我的头发发出感慨。席瑜瞧了瞧我手中的木牌。
“平安?你在为谁求一个平安呢。”
我看他看的出神,回了思绪同他说起来:“我一个朋友,她将要死了。”
说到此,我面上不免暗淡起来。他忽转了笑脸,也皱上了眉头。
“她被歹人种了命蛊。听说是无药可救了,死路一条……”
他身一颤,长箫轻轻在手中敲了敲,吞吞吐吐道。
“命蛊和情/蛊,称二绝蛊。命蛊夺人性命,情/蛊控人情思。被下蛊的无论是人是妖,皆逃不过凄惨的宿命……”
我听他这一席话,更是感到命运无常、后路迷茫。“是啊……没有解药可以救她。”
席瑜有些躲闪着我的目光,背着我暗自想事。
“并非无药可解。”他竟这么这么说,师父都说解药失传了。
我一脸期待看着他,他转身平静温和得对我继续说道。
“十几年前,解药还未失传时。有一个官子为救自己的妻子,舍弃了爵位和财富换来了解药。后来他的妻子还未吃下解药便自尽了。那个官子寿终正寝之后,那份解药和药方也随着他的葬品一同入了土。”
原来还有这么一桩事,我问他是不是这解药和药方还是能到那人的墓冢找出来。
他点头,应当如此。
我回去把这事同师父说了一番,岚月果然命不该绝,她有救了。
师父表示她也知道此故事,但是那个官子是个古今不能冒犯之人,若是盗了他的墓,不知后患为何。
岚月放下药碗,漫不经心地同我说:“不过一命,等我下一世还来寻你,再续前缘,实在不必多加…”
她忒不惜命,中毒之事竟拿来当玩笑一般。
我打断她,忍住打歪她的头的冲动,骂骂咧咧道:“你的命不只是你自己的!这可由不得你!”
她窗台上的蔫了几朵,我记得自己日日给它浇水来着。
她半坐在床上,松松垮垮的白衫也看起来沧桑无力,细颈留了几点药滴,领间露出了白皙肌肤。
静默了几刻,她看着我有些悲伤之感。
“有些感情,就是中了这般的毒,无药可解了,中了就中了,还能怎么样呢……”
“下辈子的话,我要做一个男子。在乡下种几亩田。再早些遇见你,顺便把你娶了。一辈子安稳平庸,却也幸福。”
她低头又暗自想了想。
“这种日子貌似不错。我竟没有早些想到。”
“唉,难怪说人将死,会想做一些稀奇古怪的事。”
岚月伸出手来按着额头,对自己的想法不置可否却惊到了自己。
我也实在疑惑起来,一个将军濒死之际竟想种田了,莫不是她悟到了什么。江湖中有的恶煞,经历大事之后悟到生死之理,金盆洗手回家种田了。
“求不得,求不得……”
“竟然想体验一下他说的安稳一生。”
我看她渐渐魔怔起来,此毒何时发作起来摸不准。我这次发现她并不是在看着我,眼里空洞,望着一团团空气陷进沉思。
我怕她明天起早真去种田了,她下定决心出来做什么事没有人拦得住她。是以,我让人把方圆百里的锄头都藏了起来。
“不知死,焉知生。”
我也怕她,在将死之际,突然看破红尘悟得什么道理,又想去做道姑或者尼姑了。
是以,我将方圆百里的道姑和尼姑都赶走了。除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