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阁老此刻端着茶盏,看着对面端坐的军伍,一身煞气,明显是军中精锐,但却并不认识,不知是谁的人。他心里没底,面上也带上温和的笑意,此刻他终于不是在四皇子和众盐商面前端着架子的致仕阁老,而是一普通温和老者。
“军甲所谓何来?老朽退居海陵多年,并没有听说,在徐州哪里,还有军甲这般精锐之师。”
一身便装军甲之人,端坐在深椅中,虎目看向旁人,仿佛都带着锋芒。
“陈阁老不必客气,咱们尊四皇子和我家将军在上,来请陈阁老,十日后移步城外大营,参加我家小姐和四皇子的订婚之礼。”
简单一句话,让陈阁老的心七上八下,最终还是稍稍落下,轻吐一口气,陈阁老开口,“一定,一定。”
“那就不打扰阁老了,咱们就先告辞了。还要去几位乡绅盐商人家请人。”
看着军伍利落的背影,陈阁老招来一旁的管家顺才,“去,跟着看看,他都去谁家,还有,去城外打听打听,不要靠近,就知道是谁家小姐跟四皇子定亲便罢了。看那营中有没有操办起来。”
管家奇怪的看了一眼自家老爷,刚还后悔随意刺探别人,这会儿又让他派人去探听,若是不知,刚才人在这儿,当面问就是了,哪里用得着这般事后打听?
不过老爷的话永远是对的,顺才撩起下摆,亲自安排人去了。
老管家顺才并不知道,什么叫秀才遇到兵。什么叫心慌气短。
随着时间一日日临近,海陵城中的百姓,都没有意识到,他们经历了从平静到紧张再到松一口气的状态,只感觉到,似乎海陵城外,有大户人家有喜事,近来,往日里一早送来城里的鲜菜瓜果,如今,都是先送到城外突然出现的营房,然后才送进城,营中也整日有人进进出出,四处采购,这两日连营帐门口的木头桩子上,都披红挂彩,更显得肃整的大营热闹两分。
“这是哪儿的军伍?看那模样,每次路过,我大气儿都不敢喘。比隔壁海陵卫强的没影儿,难道是上边儿来的?”
“你管那么多做什么,官府都没动静,肯定是没事儿。”
“这倒是。”
“而且,你发现没有,城里往日里吆五喝六的人,这几天都老实了,街头巷尾,意外的清净。听说,老实头儿那茶水摊儿上,已经有一段儿日子没人打架斗嘴了。要我猜,这都是这些军伍的功劳。”
“这八竿子打不着的。”
“那你说,谁能让那些豪奴恶霸老实?除了这看着就威武的军伍还能是谁?总不能是一两个偶尔下来的钦差吧?”
海陵城中富贵非凡,钦差过来巡视并不是秘密。以前还会整肃街面,管束一些人,后来,渐渐的便无人理会了。因为大家发现,钦差来不来也就那样。
如今街面上这般安静,几人看着这威严的营地,心里一时有了猜测。
“哎,咱们能进去当差就好了。”
“想什么好事儿呢?就你那小身板儿?人家天不亮扛着一人环抱那么粗的木头桩子,练得挥汗如雨,你能跟得上?”
“就是,哎,别想了,走了走了,进城了。趁着这几日城门衙役老实,多跑几趟。”
…
农历七月十八,是个宜嫁娶的好日子。
城外大营,一大早便吹打开来,那热闹的唢呐声,将十里八乡的人都吸引过来,待到将近午时,营外已经里里外外围了十几层,还有的在树上观礼。
大帐口儿,不时有堆满笑容的城里乡绅名人前来捧场,海陵知府一身官袍,在这锦绣场上一点儿都不起眼,只能站在人群里,向正中大帐之中的人恭贺。
苏武在这大喜的日子,一身明晃晃的甲胄,在阳光下晃的来宾眼睛生疼,众人却不敢露出丝毫不满,还是一脸赔笑的向苏武恭贺。
苏武看了看天色,“午时正,正是好时辰,四皇子,子衿,你们随我过来敬天,保佑咱们大乾顺顺利利,你们二人以后,也顺顺当当。”
苏武这话说的震耳欲聋,来宾们却摸不着头脑,不是说定亲吗?怎么不开始走礼只敬天?
只见苏子衿和四皇子手持青铜酒盏,跟着武侯磕头敬天,那一脸肃穆的模样,若不是两人一身红衣,喜庆非常,恐怕会让人觉得,这是在发兵呢。
突然,不知道哪根弦被拨动,场上的人强装出来的笑容消失,脸上都不自觉挂上忧色,眼神更是沉重。自来动兵戈,都是国之大事,今日为何这般轻动?
众人目光沉沉,都放在苏武身上。
苏武人精一样的,自然察觉到不对劲,便举着酒杯看向宾客,“诸位,大家都是海陵方圆百里最有名望之人,咱们今儿请大家过来,就是共同为我女儿贺,为四皇子贺,为大乾贺,诸位,板着脸做什么,酒水喝起来!”
苏武的声音震耳欲聋,众人即使心中惴惴,却不敢违抗,值得重新挂上笑脸,举杯祝福。
苏子衿和秦景举杯回礼。
“好!诸位,今儿是个好日子,待会儿都别走,大帐我都给诸位准备好了,一会儿醉了就直接歇下,咱们大庆三天!”
…
营中大门,果然锁了三天,这期间,即使有人来找,看到雕塑般的军伍,也不敢多言,只灰溜溜的走了。但是这座大帐的主人,苏武,苏子衿,秦景三人,却再也没有露过面,有农人在田间地头儿劳作时,曾看见一队精锐往南去了,看着仿佛那日海陵城外订婚的小两口,因为容貌出色,被老者深深记住。当然,只是远远的有一面之缘,看不真切,也不知是真是假。
…
“老爷!”
海陵城中的贵人们,从大营次第离开,等候许久的各家管家带人,赶紧将自家老爷迎回去。
别看只相隔三日,但是大家族中,缺少主心骨,一日便堆积许多事,三日,多少事情等着众人处理。
“…阁老,您前些日子去信三少爷,让他放下生意回海陵,前两日三少爷的信来了,说是道路被阻,一时回不来。老夫人说,三少爷安危要紧,道路不畅,便过些日子过了雨季再回来。…”
顺才跟老太爷禀报着家中大小事情。
陈阁老听着,却喉咙发甜,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老爷,老爷!快来人,找大夫!”
…
大家族中,显赫者身居庙堂之高,但是私底下,都有各处生意出息来支持自家家族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