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伯言一个人缓步进了季妩的房中,他本以为季妩已经睡下,怎料断断续续的抽噎声传入他耳中。
季妩翻了个身,她背朝外瘦弱的身子不停的颤抖着,看上去犹如被人抛弃的小兽,真真令人心疼不已。
她哭的专注全然不知季伯言的到来。
“阿妩!”季伯言看着季妩不停抽噎的背影,他心中一痛,脸上闪过一抹愧疚。
季妩骤然一惊,她猛地转过身来,看着榻前的季伯言,她慌乱的擦去脸上的泪,怯怯的看着季伯言满目震惊的说道:“父亲,你怎么来了?”
季伯言缓缓坐在季妩榻边,他凝神看着季妩,看着她蜡黄的脸色,瘦弱的身子,还有慌乱的神色,他缓缓问道:“阿妩为何哭?”
季妩双手紧紧握在一起,她缓缓垂下头去,喃喃说道:“父亲,我知道我是个不祥之人,明日父亲还是差人将我送回乡下的庄子吧!这府里都是我的至亲,若是累及他们就不好了。”
季妩格外懂事,她处处替别人考量,便是她这幅模样令得季伯言鼻子一酸,他没有说话。
季妩忽然抬起头来,她看着季伯言嫣然一笑:“父亲,阿妩是心甘情愿回到庄子的,只要父亲,母亲,兄长,姐妹还有姨娘们都好好的,阿妩在哪里都无所谓!”
季伯言在看着季妩那张与月娘有三分相似的脸,他抬手落在季妩脸上,替她擦去脸上残留的泪,声音低沉的说道:“阿妩……”
“只是阿妩有一个要求。”不等季伯言说完,季妩楚楚可怜的看着季伯言说道。
“你说。”季伯言说道。
“我想要一副姨娘的画像,姨娘为我而死,而我却连她什么样子都不知道。”季妩说着垂下头去,大颗大颗的眼泪划过她的脸颊。
这些年季伯言从不准任何人在他面前提及月姨娘。
若是换做旁人他早已勃然大怒。
“好!”季伯言心中一痛,他抬手替季妩擦去脸上的泪,凝神看着季妩说道:“阿妩,你听着!”
季妩抬起头看着季伯言。
在她的注视下季伯言一字一句的说道:“你记住,你不是什么不祥之人,这里是你的家,你哪里也不必去,以后有父亲在,你什么都不用担忧。”
“父亲,好!”季妩眼泪磅礴落下,殊不知她等的就是季伯言这句话。
将季妩安抚好之后,季伯言转身走了出去,不过片刻他便回来了。
这一次他手中拿着纸笔。
就在季妩房中,在季妩的注视下,他开始作画。
每当季伯言扭头就能看到季妩笑盈盈的模样,看着季妩天真无邪的模样,季伯言心中的愧疚更甚。
这些年他都做了些什么,他一味的将阿月的死怪罪在阿妩身上,将阿妩扔在乡下的庄子不闻不问,全然忘记了当日阿月难产,大人和孩子只能保住一个的时候,阿月执意保全腹中的孩儿。
都是他的错,阿妩险些被人害死。
若是阿妩真真死于歹人之手,他日泉下相见他有何面目见阿月!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季伯言才将月姨娘的画像画好。
他拿着画像坐在季妩榻边,细细的给季妩说着月姨娘的事,他脸上的神色格外的柔和。
父女两人说了许久,季妩本想让季伯言把姨娘的画像挂在她榻边,这样她便时时刻刻都能看到姨娘了。
怎料季伯言开口说道:“阿妩,明日一早你便挪到荷香院去,到时候再把画像挂在榻边也不迟!”
“父亲,我住在这里已经很好了。”季妩想都没想便拒绝了,除了秦氏与季伯言所住的院子,荷香院是季家最好的院子了,那里夏可赏荷,冬可赏梅,季蔓身为嫡女她一直想挪到荷香院,季伯言都未曾应允。
“阿妩,听父亲的话。”季伯言轻轻的拍了拍季妩的肩头。
季妩这才不在开口,她双目泛红目不转睛的看着季伯言,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
季伯言陪了季妩好一会才起身离开。
季妩敛尽所有表情,一瞬不瞬的看着季伯言的背影漫不经心的说道:“算你还有些良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