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只见元酒着了一身雪青灰色暗纹刻丝月裙,懒懒地倚在桌案边,三千白发轻轻拢在脑后,一手捧卷,一手执着朱笔,正在勾勾画画。
而那桌案上此刻还摞着半人高的卷宗,显然都是等着他批注的。
见点苏进来,元酒头也不抬地道:“姑娘来寻我,是有何事?”
既然对方愿意见她,还主动问起,必是有精力应付她的。
点苏也不矫情,把少虞的三魂七魄从骨灯内放出来,道:“劳烦阴司大人替我瞧瞧这鬼,他的魂魄似乎有恙。”
听见点苏对自己的称呼,元酒轻轻笑了笑,将手中的卷宗放下,抬头看她,道:“姑娘不必这样客气,唤我元酒便是了。”
点苏蹙眉,只道:“有劳了。”
元酒也不介意,抬手一挥,一层银色的法力便笼罩在少虞的魂魄上。
片刻后,他收回手,道:“这恶鬼魂魄残缺,应是三魂七魄曾被修为远胜于他之鬼打散过,还能聚拢来,攒起这点修为也是上天眷顾了。”
点苏问道:“他在无间地瞧不见自己的生前之事,可是与此有关?”
元酒摇摇头,“非也。乃是其身上曾被下过禁制,对方的道行胜于创立无间地的黑白无常,所以无间地才无法勘破。”
“不过,这禁制除了封存记忆倒没别的什么用处,解起来还十分麻烦,留着也是无碍。”
“前尘镜乃是鬼帝所制,那禁制压不住,姑娘若想知晓他生前之事,不妨带去前尘镜处一观。”
元酒语气缓慢,但很有耐心,一一同点苏细说。
点苏听完,收了少虞的魂魄,朝元酒拱手,道:“多谢。”
元酒只是笑了笑,却没承礼。
见他又开始看那些卷宗,点苏问了一嘴,“近来可是发生了何事?”
元酒点点头,不仅没有隐瞒,还善意地提醒道:“枉死城生变,如今的鬼域可乱的很,姑娘身边的那位公子体质异于常人,近来可要多加小心了。”
点苏闻言,点了点头。
枉死城内的都是些阳寿未尽,却无故身亡之辈,怎么能安定得了?
这其中有些人本该飞黄腾达,走向自己心中所盼之高峰,名垂青史,却在前途一片大好时遭人暗害,余生只能被拘在枉死城中,叫他们怎么能不怨,怎么能不恨?
有的人本来家庭和睦,儿女双全,尚未好好享受一番天伦之乐,便猝然长世,自然心有不甘,满腔怨怼。
而更多的则是什么都没有做错,却当了别人的替死鬼,或者无端遭受牵连之人……
他们本来命不该如此,却被夺去了大好的年华,只能在枉死城中枯守一方天地,浑浑噩噩度日。
冥府的鬼差和阴司间流传着一种说法:宁可去地狱当差,也不入枉死城办事。
连他们都不愿意踏足枉死城,可见那里面会有多少怨气、戾气?
只是,枉死城的守卫最是森严,能出什么乱子,使得他们这样焦头烂额?
点苏心中好奇,但也知道这不是她该问的,同元酒道过谢后,便准备离开。
元酒叫住她,“这鬼魂魄不全,日后怕要消散的。姑娘若是信我,看过记忆之后便将他暂且留在此处,桃止山有处养魂池,他这情况浸得几日也就能好得差不多了。”
“如此,便有劳阴司大人了。”点苏闻言,知道元酒这是在帮她,道了声谢。
见点苏还是这样称呼他,元酒也没计较,将批注完的卷宗一抛,不知传入何处去了,又拿起一本来看。
离开桃林,点苏便直奔前尘镜而去。
许是她身上的灵力浑厚,一路上虽然见到不少鬼物,但却没有任何鬼敢近她的身,都十分识趣地远远避开了。
高台上本来站着两个鬼,想是为了谁先谁后起了争执,一见着点苏过来,便齐刷刷让开了道。
点苏看了二鬼一眼,道:“多谢。”
说完,将少虞的魂魄提了出来,一并入了前尘镜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