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锦刚出了松鹤间,正瞧见对面的梅字间正正敞着门,贺神医则隔着悬空扶手,朝她这边招手。
她匆匆绕到梅字间那畔,言语中带着些探究,“刚刚奴婢寻至松鹤间去了,不成想,神医不在。”
贺神医往里走的脚步顿了下,转过身似笑非笑瞧了她一眼,“奴婢二字用不得,你算我半个弟子,且言语松快些罢。”
时锦也跟着抿唇笑了笑,自然无所不从。
待得两人入内落座,时锦才正眼瞧他,言语中颇为感激,“上回的事儿,谢谢神医了。”
贺神医自取了茶壶为她斟了碗茶水,“新进的茉莉茶,且尝尝。”
茉莉茶的香气沁入肺腑,时锦将茶挪至身畔,浅浅尝了一口。
见她喜欢,他便也蕴了些笑,茉莉茶有净白皮肤、延缓衰老的功效。他自饮一口,眼睫微垂,双掌捏着茶碗,显得有些漫不经心,“我能知道,缘何如此?”
那日诊脉,他自然晓得她惯日里用了些凉药,虽温和,日积月累下来,到底于子嗣有碍。
时锦唇角带了点笑,仿若谈论的不是自己,而是旁的无关紧要的人,“二爷之于时锦,不过一段露水姻缘,还是神医以为,时锦得以与二爷长相厮守?”
她的话云淡风轻,自带一分疏离,却又刺痛人心。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只结发一词,她此生都没有资格。
时锦看得很清,她不愿意一桌席面便把自己困在深宅后院,又委实欢喜他的情谊绵长,两种情绪便如烈火烹油般绞着她的心,仿若自己是个不堪入目的小偷,偷得二爷一片皎皎心肠。
贺怀远不妨她这般答他,当下直直瞧着时锦,心中莫名多了些叫做怜惜的情绪。
只这情绪掩得极好,他指尖微颤了颤,自取出两个细白瓷瓶来。
“这是避子丹,每次房事后用上一粒,比你那个,药性温和些。”他细细嘱道,“只此事并非长久之计,你……还是要早下决断得好。”
时锦仰头瞧他,面上的笑通透匀净,仿若细瓷般的肤色瞧着有些脆弱易折,“谢谢神医。”
他心中忽的仿若针扎了下,那刺痛莫名其妙得很,直让他下意识得拧起了眉头。
时锦取了药,便与贺神医告辞。
他瞧着她跨出门槛,略犹豫着问她,“喜欢,是什么滋味?”
“大约便是他好,自己便好,他不好,自己便加倍不好罢。”时锦随口答道。
还有一句她没说,若他寻得良人,她怕是拼死也要离开。
他低头思索,白长的发一时有些落寞。
时锦自出了门,白色裙裾于车辕上一闪而逝,整个人便没入靖安侯府的马车中。
难得出趟门子,她自嘱了那车夫将车驱至东市布坊,想要再买些好料子,与阿弟和崔秀才做两身衣裳。
今岁春闱,时间定于二月初九、十二、十五三日,虽只是乡试,颢京城亦有不少学子提前聚集过来。
往岁乡试多安置在八月,只为昭示恩典,又因着洪水一事,天元帝特批了加试恩科,算得是格外开恩。
崔秀才乃颢京本地人,自会早早从沈家出来,往这边参加考试。
只他那旧宅子离考试的贡院过远,到时候少不得便要借住在客栈里。
时锦先时与他通了信儿,今儿个除却买布料,自然须得在贡院周遭转转,捡着那地理位置好的客栈,先行付了银钱,免得到时候无处落脚。
这一番走动,自然便耗费不少时间。待得将一切事宜敲定,她又怕二爷那醋坛子起了醋,特特从蓉锦铺买了些点心孝敬二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