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稍歇个把时辰,却于后半夜骤转暴雨,哗然响彻暗夜宫闱之中。
傅柔迷迷糊糊觉得身侧有动静,睁开眼,看着桑怀音却是在更衣。
“大半夜的,你这是做什么?”
“之前我在御园中种了一小片寒兰,可还记得?这暴雨突来,怕是没做什么防护,我去看看。你睡吧,我去去就回。”
傅柔本就半睡,未等及桑怀音话落,就已睡去溲。
桑怀音有桑柔腰牌,一路通行,倒也没受到阻碍。照着旧忆,到了一僻静处。宫墙之下,假山做掩,内河相傍,此处少有人来,潮湿不见阳,是种植寒兰的绝佳之地。
桑怀音将灯盏挂在一旁,赶忙张罗起来,将带来的伞盖在植株上头。又辟了几道沟渠导水,忙活完,已是一身污泞。
转身欲往回走时,骤然起了一阵风,将灯盏给打灭了,天色暗茫,她所视受阻,小心翼翼地挪动,避开脚边寒兰。一道闪电乍过,眼前一阵光亮,桑怀音抬起的脚正要落下,却见落脚处正是一株种偏了的寒兰,她心下一急,忙错开脚,雨水浸刷过的圃泥地湿滑,她一个猝不及防,脚底一滑,就要倒地恧。
这一倒身下去,倒不会摔得多重,只是该有一片寒兰怕是要遭了秧。
桑怀音心下正着急,提气运功正要动作,忽闻暗夜咋呼的雷雨声中传来几声簌簌衣袂声响,不及她思明是为何物,腰间已被什么物什缠紧,而后身子被一霸道力道所擒梏,由原先的坠落改为轻飘上升,再度稳稳落地时,她的脸正埋在一堵厚实胸膛,入鼻是独特好闻的气息。
“桑小姐!”莲心惊呼。
他语气温柔,却答非所问,一点不理会她的防备猜疑。
他非善类,定有所图。她心知肚明,只是他不愿挑明,她无法追究。只愿,不要平白给傅柔添了麻烦。
动作疾快,身手了得。
桑怀音回道:“依你所言,那宫中婢女来去,得听你安排?”
桑怀音眉头皱起,俞荀看到,说:“怎么?不承认?自己的身体不在意在先,次次道谢都只止于言语在后,一点不走心,难道不是没心没肺?”
面前男子一张俊颜带着几分疑惑。
“信都没看到,你怎么回?”
果不其然。俞荀。
别前最后一眼,又有闪电从云端劈下,桑怀音看到他眉眼浅浅晕开的温润笑意,一时觉得心头烦躁。
桑怀音却仰着头,看着他头顶的那把伞,伞面已被摧折缺了大半块油纸,他身形高大,撑着便等于没撑一般。
将他们通通打倒在地后,桑怀音并未恋战,拉着莲心便走。得速将莲心带到傅柔宫中,让她去跟靖王讨了她。傅柔深得靖王宠爱,这并不是什么难事。只是怕那群丫头直接去找禁卫军,随便编个名头让他们来拦人,她自然是没办法在他们手下抢人的。
“无事。谢谢!”桑怀音答道,视线下移,看见他一袭白衣,胸前已是斑斑泥渍,是从自己身上沾过去的,“抱歉。”她说。
他表情颇严肃,让桑怀音几分愕然,她开口道:“多谢太子关心,无碍的。”
俞荀低头看了眼,道:“无妨。只是,这大雨滂沱的深夜,公主在这处,还这幅模样,是为何?”
“说到这里……”傅柔意味深长地笑起来,盯着桑怀音,说,“你倒是为何,明明有机会澄清身份,却不和他说明呢?”
桑怀音将莲心往旁边一推,转身应对。养在深宫的下人,本没武功加身,对付起来倒是轻而易举。只是干惯了粗活的他们,力道倒不小,加之人又多,桑怀音没让他们讨着便宜,但自己动作没控好,昨日未愈合的伤口,再度扯开。
一旁莲心不明所以地看着这两人对话,也不敢插话。
“风大,公主还是快些回……”
此时天霁风清,日光爽朗,这处小园中的景致都可看得一清二楚,圃一旁,隐隐还可见脚印,只是被雨水冲刷得淡了些。脑海不自觉就已映现昨夜疾风骤雨中的男子面容,润朗便如这雨后晴空。
桑怀音又问道:“那需不需要我同俞荀说清楚,我的身份。”
俞荀打量了下那圃,再看向桑怀音时眼中多了几分探究:“堂堂公主,竟做起这园丁的活儿,公主真是……爱惜之人。”
“不……”
莲心模样与旧时相差无大,她认出了。但眼前这人,她着实是不记得了,看来是傅姝宫中的人。她同她说话,语气不见生分,看来也是旧识。
桑怀音轻易避开攻击,淡淡地点头:“嗯。”
他说:“雨一时半会儿还小不了,公主还是早些回去吧。肩伤未愈,泡久了,怕是会感染,身体也会受寒。”
桑怀音说:“他曾说,想博得我……你青睐。兴许他这次前来,真的带着娶你的目的。”
“欸……桑小姐!你不能带走她!”那宫女急忙上前阻止,“你们还愣着做什么,快拦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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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怀音说:“那太子要何回报,不如一次说清了,能办到的,我绝不推脱。”
“既然不是,我带她走,就不需要你点头许可了。”
俞荀闻言蓦然笑开,凝着她,而后凑近她几分,道:“回报吗?暂未想到。”气息微炙,拂面而来,桑怀音被灼得一个凛然,忙后退两步,警惕地看着他。
“公主?”
傅柔闻言大急:“半个月,你路途就耗了多久,来到瑸城,还在城中逗留好几日不入宫,这加起来早过了半个月了吧!桑怀音你你你!”
静默好半晌,俞荀才开口:“虽要入暑了,但天气仍凉,公主还是早些回去,不若,湿寒入侵,定然是要染病的。”
“你如何?”桑怀音回身问道,看到她瘦削左脸深红的五指掌印,眼色骤寒。她将她扶起来,说,“随我去找阿柔,让她将你重新召回她宫中做事。”
傅柔只觉得胸口直犯疼。
桑怀音飞身过去,将那执行的太监一脚踢开,将莲心护在身后。
傅柔看着她,说:“我麻烦了,你更麻烦。”
巴掌只响一声,随后便是一声惨叫。
桑怀音指了指那片圃,说:“忽来暴雨,寒兰性娇,不做防护,是怕被毁。”
耳边是轻微的一声闷哼,来人胸膛硬实,她步伐疾急,冲劲不小,对方疼不疼她不清楚,她只是觉得肩头一正扯痛,接着一阵肩臂麻痹头晕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