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离自不知门后有人,进来就高喊道:“老地主!我给你送银子来了!快把那双绣靴子还给我!”
那院丁爬将起来,揉着额头,狼狈往里面跑去。众仆丁早些时候也吃过苦头,都往后躲离去,反将地主婆推到了前头。
地主婆四顾恓惶,勉强打点精神道:“你…你这个强盗,抢了我家牛车还嫌不够,又要来作恶?”
见满院子众人惊慌失措,如临大敌,夜离哂笑道:“婆婆误会了,我是来还你家牛车银子的,快把那双绣靴子还给我,我们两不相欠。”
一边说着话,夜离一边走到地主婆面前,从怀里掏出两锭大金子。
“你快走快走……求求你快走,这银子,我不要了。”地主婆跪在地上,不停磕头道。
“这怎么行?你就是不要这银子,我还必须要我的靴子,快拿给我,可不要误了我的功夫!”夜离不耐烦的催促道。
地主婆见打发不了他,再也忍不住心中悲痛,忽然悲天怆地的嚎啕道:“那是一双要人命的靴子啊,我早就将它烧掉了!现在我也不要银子,你也不要靴子,咱们互不相欠。你还是快走吧!”
“你你你!”夜离怒不可遏,却又满肚子狐疑:“你为何要烧掉我的靴子?”
地主婆凄惨道:“你走了以后,我家老爷只要一见着那双靴子,就吓得死去活来,我无奈之下,就把它给烧了。可是…可是我那苦命的老爷啊,也一命归天了啊,呜呜呜呜……”
夜离闻说此话,傻傻地愣在那里,却是不信哩!
等缓过神来,他随手捉住一个仆丁,怒问道:“怎么会有这等怪事?是不是在哄我?”
“千真万确,千真万确啊!就是撒谎,哪有诅咒自家老爷死的!您要是不信,我便带您到老爷的坟头上看看去。”仆丁胆战心惊道。
原来土地主一直居住在深山僻野,没见过多少世面,虽然在当地耀武扬威,但其实胆小怕事,那心眼也就针鼻那么大小,被夜离凶神恶煞地一吓一唬,就神经崩溃了,日夜惊乍不安,精力耗竭,竟然弃世而去。
仆丁说得认真,不似撒谎,那地主婆又哭得呼天抢地,泗渧滂沱,由不得夜离不信了。他心头顿时涌出无限愧疚来,欲说无词,怅然若失地把两锭大金子放在藤椅之上,转身走出了院落。
那院门咣当一声炸响,却早已关闭铁紧,里面隐约传出地主婆子的伤心绝望的哭泣声,时断时续,扯人心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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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离一时上了白马,信马游缰,徐徐而行,那心里头却早已乱成了一团麻,剪不断理还乱:他一边责怪自己逞强好狠,误害了人家性命,一边又为不能取回公主的绣靴子,懊丧不已。
恍恍惚惚间,已来到白沙渡,夜离下了马,摆渡过了白沙河,既奔驼背人家而来。
驼背人正坐在堂屋,就着火塘,搓麻绳打草鞋。
忽见夜离进来,他大吃一惊,慌起身见礼,却不见子熙公主回来,便问道:“就小哥一个人回来了,那位姑娘呢?”
夜离淡笑道:“公主就在后头,我先来取回坠子。”
驼背人若有不信,便问了二人去塔提堡之事。夜离简单地说了一遍。驼背人以手加额,十分欢喜,于是将那副琥珀坠子取出来,归还给了夜离。
夜离将琥珀坠子揣入怀中,浑身就似流过一阵热流,甚是温暖,他复取出两锭大金子,付于驼背人。驼背人连连摇手不受,却被夜离逼迫紧了,就只好收下了。
夜离道:“公主随后就到,我便在此处等候,多有打扰了。”
驼背人道:“无妨无妨……公子行了这么远的路程,想必还没吃过午饭吧,我这就下厨去。”说罢,驼背人慢慢腾腾的走入厨房去了。
值际已近酉时,夜离在驼背人家用了简单的午饭,稍微休息片刻,便去渡口打探消息。
刚出院落,就见数名士兵挨家挨户搜寻木料、门板、条案等物。
夜离上前一打听,原来焉其午的大队人马已到了白沙河北岸,正忙于搭建浮桥。于是夜离辞别了驼背人,径来到渡口,却不见长老和子熙公主过河,只好背迎落日,在岸边等候。
白沙河因天旱干涸,水面变得狭窄,而且两岸渡口本有数条竹筏,又兼之收罗来的木料、门板、条案诸物,遂搭成了坚固的浮桥。及至薄暮瞑瞑之时,人马辎重都已从容地渡过了白沙河。
夜离与子熙公主等人会了面。他欲将琥珀坠子送还子熙,并把失靴之事相告,但见人喧马杂,也就暂时打消了念头。
焉其午见天色已晚,乃传令下去,当晚就在白沙河渡口安营扎寨过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