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还是先喝肉汤吧。”少女不忍看见父亲落泪,就将肉汤舀了一勺喂去。
那汉子忍着泪,张开口,准备吮汤。
突然,传来颤微微地乞讨声:“姑娘……姑娘……老叫子也有三五日未进米粒了,正是饥饿,姑娘可否舍一碗我吃。”
少女闻声,吓得一跳,回头看去。
只见地上慢慢地爬过来两个老乞丐,衣衫破敝,神色凄苍,其中一个正伸岀脏碗乞讨哩。
少女措手不及,不由面露为难之色,怯生生地觑了汉子一眼。
那汉子开口道:“遇见了,就是缘份。仪儿呀,还有肉汤吗?匀他们一碗来吃。”
少女眼内掠过一丝惊慌和无奈,轻声答道:“有……有……还有哩。这位伯伯您先吃着,我再去盛两碗来。”
少女便小心翼翼地将汤碗递给了正一先生,又取过二人手中的叫化子碗,跚跚而去。
正一先生舀起一勺肉汤,喂给那汉子来喝。
汉子喉结波动了几下,摇了摇头道:“我不饿。两位三五日都没吃了,可先吃了它,暖暖胃。”
这汉子身处饥馑之中尚且悯恤他人,鳌祥公不禁心生歆佩,便问他为何沦落至此。
那汉子长叹一声,便将遭遇说了出来。
原来汉子姓周名通,河贡县人氏,本在县衙里任押司之职,为人刚直,因得罪了当地恶霸,被诬陷坐了大牢。
其妻尽家私疏通关节,却被那狗县官拿捏,要行苟合之事。其妻为保节操,就跳楼自杀了。
那狗官又欲奸污其女,被好友所救。
周通一怒之下,就越狱打伤了那狗官,携带女儿,逃出河贡县,一路走荒郊野外,准备到青阳投亲避祸去,但受刑太重,且又发病,到了这宛陵郡就再也走不动了,只好暂歇在此处,乞食度日。
鳌祥公听罢周通叙说,直气得虬髯倒竖,双目喷火:“如今这世道!连当小官的都到处磨牙吮血,胡作非为,难怪妖精都出来作祟。可恨那狗官不在此处,否者,我谭某定替周兄弟出一口恶气!”
“多谢,多谢……多谢谭兄仗义。”周押司作揖感谢道,“谭兄虽为乞丐,却有一身义气,好叫小弟佩服!”
“哪里哪里……谭某就是这个臭脾气。”鳌祥公摇手道。
“谭兄如此义气,可否答应小弟一个请求。”周押司忽求道。
“有何请求,周兄弟尽管说来。”
“谭兄若不嫌弃,可否收小女为义女。”
“周兄弟何出此言?”鳌祥公惊道。
“小弟伤已重,病已久,自知此命不长,但又舍不得抛下我儿。这……或许是老天可怜见,今日得遇谭兄,愿望成全。如此,小弟便是在九泉之下,也将感恩不尽。”周押司含泪拱揖道。
“这……”鳌祥公露出难色。
“怎么?谭兄不愿意?”周押司眼里掠过失望。
“非也非也……”此时,正一先生接过话茬道,“不愿收为义女,倒是可以聘为儿媳。我家有一侄儿,品行端正,正与令爱年纪相仿,两家如果结为姻亲,岂不更好?”
“谭兄,此话当真?”周押司握住鳌祥公的手臂,兴奋道。
“正是,家中正有一犬儿,若周兄弟不嫌弃,谭某自然求之不得。”鳌祥公道。
“果真如此,我……我……我周通死也瞑目了。”周押司紧抓住鳌祥公的手臂,激动不已,热泪盈眶。
周押司深知自己命不长久,虽死无惧,但对女儿忧心不舍。今日他遇见这两个乞丐,尽管穷困狼沆,却极合他的脾性,因此在万不得已之下,才做出这种选择,好歹在临死之前,也算是替女儿找到了落脚之处,给了自己一个交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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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有多时,义堂门外传来话语:“爹爹,肉汤来了。”
话落处,少女端着两碗肉汤慢慢走进义堂来,阳光印在她瘦弱的身子上,显得瑟瑟颤颤,好招人怜。
周押司赶紧抺了眼泪,用手招唤道:“仪儿啊,快过来,快过来……我今日许了你一门亲事,快过来拜见你的两位公公。”
少女听说此话,惊得一身冷汗,百般无措,父命不可违也。
因此,她将两碗肉汤轻轻搁在地上,拢了拢乱发,整了整衣裙,毕恭毕敬地上前行叩拜大礼:“幼仪拜见两位公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