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趟出宫,对于宫人们来说,当真是个肥差,便是一个小太监抓住机会也落了不少油水。
早听说这玉郡主要好说话得多,偏鲁公公、芳嬷嬷都是严谨之人,但凡瞧着半分不妥,会被宣布落选。
“这才刚刚开始,咱家以为还待看看。”
温彩道:“我听说,杜家与金家原是姻亲,万一他们知道了……”
“既然你说得留给这两家,我听你的就是。”
鲁公公垂首禀问:“郡主,你看这……”
只是这九丫头与杜家人感情不深,只有用她的亲娘、弟弟相胁,九丫头才会被他们所用。
“是。”
王家婆子道:“金陵王家。我们家的二老太太姓秦,是宫里秦德嫔的姑母。”
姑苏知州白大人之妻白太太几步走了过来,欠身行罢了礼,问道:“玉郡主,已经选好一处别苑,驿馆太过简陋,雍王、郡主、公公、嬷嬷的房间都安顿好了。”
所谓候选,是有机会,但还得再选之后才能订,而周素兰是不会再献艺了。
领了号牌的小姐带着母亲、嫂嫂进了别苑,这回又与上次不同,在院子搭了遮阳篷,摆小径两侧摆满了桌案,可供等候者小憩,连两侧厢房里头也设了专门的茶座。
苏家婆子行李,“不知道婆子是江南哪处王家?”
又一名内侍朗声道:“甲字组一号、二号、三号、四号、五号可以展示才艺,几位小姐请!”顿了一会儿,朗声道:“乙字组一号、二号、三号、四号、五号准备,稍后展示才艺。”
芳嬷嬷道:“各位太太、奶奶早些回家,明儿一早带各家小姐参选。都请回吧,玉郡主舟车劳顿,需要休息。”
式,都是我们姑苏最常见的家常小菜,菜品虽多,却每年做得少,不会浪费。”
婆子笑道:“温家二房的红大奶奶,是我家太太的同族侄女。”
杜大太太取了一张银票藏在手心
“小女在,你唤文秀娘,可你用的是明河县知县之名,据老婆子所知,明河县知县姓武。”
但这初选是公开的,各家的太太陪同小姐一起,是驴子是马拉出来溜溜,这资质太差入不了初选,就别想进入复选,而偌大的姑苏竟只得十个名额,这在数日前姑苏就开始***动了,各家之间的明争暗斗便已经开始。
鲁公公、芳嬷嬷立在甲板上,扬了扬头,傲态流露,眸露睥睨。
杜三太太笑道:“这次的事,劳母亲费心了。”
以前她想问当地人,经扬州之事后,她只问红燕,每次红燕向二安子打听需要的讯息。
杜大老爷一脸恭谨:“父亲教训得是。”
如果没有这招“选妃”,又如何能搅浑江南官场,江南的世族、官员谁不想傍上皇家做皇亲国戚,这就是最大的利。
“这可是宝贝,得了玉郡主亲笔所书,再盖上她的印,拿着入宫帖便能进入毓秀宫,接受宫中嬷嬷的教导,习歌舞、女红、厨艺、学宫规,那各地入选的太子妃人选,便是因有这帖子才能入宫。这入宫学习了宫规的小姐,这不是太子侧妃,就是皇子侧妃、世子侧妃,这与后去的美人,可不能同日而语。”
“你大呼小叫地作甚?还不如一个女人能沉得住气。”杜大老爷说的是杜家三太太。
和扬州一样,温彩用罢了饭,与众人寒喧了几句便早早退去。
温彩面露难色,“周家早前是安王一派的人,而杜家则是崔丞相的人、珍嫔的娘家。阿恒之意,姑苏选妃,只需要公事公办就行?”
“不瞒芳嬷嬷,我们递了拜帖已经好几日了,眼瞧人选就定下来,可是玉郡主养病,不见来客……”
温彩别苑下人的引领下进了自己居住的小院,她不喜用外人,只留了四个跑腿丫头,连婆子也没要。
杜老太爷道:“老三明儿与雍王递个拜帖,杜家设宴款待雍王。”
有人看着剩下的钱小姐,这是姑苏乡绅之女,她的琴技,在姑苏也小有名气。
鲁公公、芳嬷嬷坐在厅。
“那个……”王太太支吾了一下。
温彩与双双点头,双双递给了鲁公公,他拿着规则大声诵读了一遍。
“各家小姐听好了,你们每人手头都有一个竹牌。喊到号时,你们就入厅展示才艺。陪同参选的太太、奶奶,每家可有两人前往观看……”
现下整个江南都在传,说雍王其实是陪玉郡主来帮皇后办差的,在扬州的日子,雍王除了赴宴便是在四下游玩,什么事也没做。
“送给玉郡主的礼物你亲自来备。无论多大的代价也一定要拿到直荐入宫帖。大房的九丫头有十四了吧?”
钱小姐虽有些小小的失落,但比落选要好,款款欠身:“谢玉郡主!谢鲁公公!谢芳嬷嬷!”
芳嬷嬷近来颇是神气,早前皇后欲派顾嬷嬷来,偏顾嬷嬷推三阻四地不愿离开皇后身边,这才推荐芳嬷嬷来。谁曾想这趟竟是美差。芳嬷嬷轻咳一声:“还有半月就进八月,得在八月底选妃完毕。应选的美人姑苏知州大人可帮忙预备好了?待姑苏选毕,我等还要赶往杭州、金陵再选。”
杜家人商议着法子。别苑内,慕容恒正与温彩细说姑苏各家长短。
小太监一看,出手就是二千两,笑了一下:“谢过杜大太太。”他看了一下左右,除了院子里的粗使下人,便再无旁人,这才低声道:“不瞒杜大太太,你们求玉郡主固然不错,却还有一个直入宫中的法子。”
早前没当回事,以为只要江南官商联盟,联手对付朝廷派来的钦差,各家就会平安无事。可是,就在顾谦遇刺之后,早已经触怒了朝廷和皇帝。
“不是公事公办,一定要把姑苏的水也给搅浑了。如果我没猜错,杜家一定知道你手头有直荐入宫帖的事,你可不能一时心软就给了杜家人。杜家盘桓江南,盘剥百姓,这杜老太爷又是出名的圆滑狐狸,如果他们讨好,你就推到本王身上,说你出宫时却是有直荐入宫帖,已经用了,再没有了。”
*
外头顿时沸腾了起来,周家有好几个正值妙龄的小姐,这周素兰一直就是周家的皎皎者,写了一幅好字就打动了几人,直接入选。
芳嬷嬷冷冰冰地道了句“全落选!”
杜大太太又令身边的婆子塞了银票给小太监,“给公公买茶水吃。”
杜老太爷来回踱步,“这次挑选倒也显得公允,所有登记报名的小姐是自己抽号。”分了两组,一组甲,一组乙,所有谁与谁成一组,早前谁也不知道,就如周素兰在杜老太爷看来,不仅有才华,更重要的是她运气不错,与她一组的小姐都才艺上略显平庸。
“武大人是小女的的舅舅。”
重利之下必有勇夫。
温彩道:“德嫔娘娘玉\体安康,近来襄助皇后娘娘打理后廷事务,又主掌永仁宫。”
温彩问红燕道:“说说姑苏各家的事。”
杜老太爷双手负后,他一把年纪,不就是为了子孙后嗣的前程平安么?语重心长地道:“你们可瞧过,皇上自登基以来,虽是守成之君,只要他拿定主意要办的事最后却没成的?自大燕建国以来,对江南官场肃清了多少次?这一回,皇上是要大动江南官场,我们若是与皇上对抗、与朝廷对抗,那就是自取灭亡。
“公公以为,要拿到这东西,得多少……多少……”她比划了一下,多少银子,只要能入选,就算是多给一些又无妨。
杜三老爷听明白了,“我们家又不是顺郡王一派的人,我们……”
温彩点头,“要是杜家女眷递拜帖,我且拖些时日。可我手头拿着这东西,到底有些不安心,还得趁早使了出去,不能到一处再下手……”
“小女献书法。”
早前还坐得满满的杜家人,顿时只剩下可数几日。
这甲字号的小姐个个都生得美丽,年纪多在十四至十七岁之间。
芳嬷嬷心头一个机警:玉郡主不是染了风寒养病么,这个时候怎见访客了?心里狐疑着,心下思忖片刻,问粗使丫头道:“来访的是什么人?”
宴请之地设在别苑里,倒没有在酒楼时的张扬。
两个又下了一会棋,见天色已晚,各自歇下。
“把她送到七姐儿身边,我瞧她虽是庶女,倒是个知好歹进退的,你设法好好与她说,让她以侍女身份陪七姐儿入宫。”
这种事不需要印证,只需要得到实惠就能让杜三老爷猜到原因。
跑腿小太监接过话,“杜大太太别为难我们芳嬷嬷。早前小的与玉郡主那边打听过了,玉郡主身边的青莺姑娘说你们还未拜见玉郡主呢。”
慕容恒朗声道:“各位请起!”
杜三太太轻声道:“让爹把话说完。”
小太监应声,照着上头的讯息录下。
二人笑了起来,谁知道这一趟竟是个肥差,早前还以为是襄助慕容恒,可扬州一处二人就赚了钵满、盆满。就连鲁公公带出宫的两个小太监也得不少的钱财好物,此刻立在鲁公公后头浑身流露出一股傲然之姿。
“那你呢,家世如何,父母为何人,上面可没有写。”
杜三太太轻咳一声,小太监说的法子她是知道的,偏杜大太太以为是要她加钱,又让婆子给了一张。
“原是轻浅了些,这不刚好转便有人来访,郡主又不好拒了,强撑着在会客呢。”
否则金家那份“直荐帖”是怎么回事?
“是金陵王家的太太、小姐,郡主他们不远而来,不好拒了,故而见了她们一面。”
次日一早,别苑外头停满了马车、轿子,门口又有同来的太监登录造册,还给每位小姐发了一片竹牌。
芳嬷嬷道:“二号李小姐的琵琶曲,一支曲子弹错了六处音,原是一首轻快的曲子,却弹得柔肠百结,忧心忡忡。”她第一个举出了“否”的牌子。
温彩明了,眸子一转,“这两家已经愿与朝廷合作了?”
五个人今儿特意精心打扮了一番,走出人群,排成一列。
此次又改变了规则,初选之后,分落选、候选、入选,定为入选者,只需等到八月末到金陵府,随所有入选女子一并入宫,而定为候选者,需要再进行一场挑选。
这是一顿姑苏官员、乡绅、富贾共同设下的酒宴,宴席的标准很高,山珍海味一应俱全。
杜大太太又令婆子拿银票。
慕容恒眼里含着笑。“你放手,你手头剩下的名帖,不出三日就会有人登门求取。金陵王家、钱塘苏家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爹,我在。”
田耀祖处处以江南利益为重,要官商抱团,一起抵抗朝廷钦差对江南事务的整顿,甚至拒绝朝廷查出江南事务的弊端。各家想着自家的荣华富贵,谁不愿多一道保险,为了入选,谁还管早前约定,各家为政,自求前程。
早前另一人名义是侍女,可曾则是给她们选中后备的帮手,也有可能在他日成为太子的侍妾。金家打的也是这个主意,否则原是小姐之尊,怎的当丫头随行。
小太监一律的收了,先前是吃惊,只一句话就得了一万两银,现在又得一万两,这江南之地,果然是遍地黄金。压低嗓门道:“离京之时,皇后娘娘特赐了玉郡主几份直荐入宫帖。”
温彩举了“过——”
杜三太太心下好笑,“金珍华相貌平平,就凭她也想做太子侧妃?”
“我们到扬州,当时许多人家的小姐没准备好,可在那边停留半月,姑苏这边一定是准备好的,必须要比那边更为严酷才行。”温彩顿了一下,选美嘛,她穿越前看的各式选美节目可以有不少,“为防有人拉黄牛。”
于是乎,各家开始走门道,送厚礼的、送珍宝的,络绎不绝地进了别苑。
她一走,这后头的太太、奶奶们便跟了一长串。
“不是说三个人里,有两人通过即算过么?”
芳嬷嬷心里暗自琢磨:屋里的是金陵王家的太太、小姐,那外头的又是哪家?她笑道:“老婆子是皇后宫里的芳嬷嬷,二位是哪家府邸里的下人?”瞧这婆子的打扮,衣着上好的茧绸,是藏青色的绸缎,挽着得体的发式,就连那跑腿的小厮也不像寻常人家。
院子里头的武太太已得了消息,走近她,道:“我们再想法子。”
三人又商谈了一阵细节处,各自回屋歇下。
芳嬷嬷冷声道:“既身世不详,落选!”
温彩捧起茶盏,“王太太有什么话不妨直说!”目光却扫过一边十五六岁的美貌少女,目光相对,那少女复又垂眸,脸上含着淡淡的浅笑,不让人觉得太过,也不让人觉得她孤傲,即便是如此,还是给人一种冰寒之意。
杜三老爷惊呼,“爹是说……金家背弃了盟约?”
温彩道:“难保其间,没有人知晓了我们的规则,故意拉人来充数,只为抬了自家女儿的才貌,要是一组里没有最好的,就全组落选。皇后娘娘信任,将此等大事交予我们着办,这一路上,我也想了许多,草拟了一个新的入选规则,鲁公公、芳嬷嬷要是觉着可行,在姑苏就照此法子推行。”
“这两人说过的人中必须有一人是玉郡主,她可是皇上和皇后娘娘跟前的红人,便是我与鲁公公也得听她的。要是我们惹她不快,她回宫后在皇后娘娘一句话,我们的人头不保哇!”
这二人倒也配合得当,琵琶虽好,与早前那支弹古琴的在韵味上相差太多。
“小声些,莫失了礼仪。”
两日后,初选结束,入选的只得五人,还有五位名额得从候选的三十八人里挑选,这候选者也是绝代风华之色,从中选出五人着实有些为难。
双双大喝一声:“记!姑苏周秉端嫡次女周素兰入选,着画师绘影留存。”
杜老太太瞪了一下,“说起来我们两家也是姻亲,他日七姐儿会在宫中与她相见,多个人,也多条路,要是七姐儿与她处好了,也能成为帮衬。”
红燕对院门口的粗使丫头道:“着人搬张案、条凳来,让她们在外头候着,再送壶茶水、送几盘果点来。”
扬州官员、大族乡绅早已经狗咬狗乱成了一团。
白知州连连应声“是”。
“小女跳凌波舞。”
这封信,杜大太太也是瞧见的,就想替八小姐争取一回。
芳嬷嬷站在院门口望了一眼:厅上有好几口大箱子,箱上又备了极好的绸缎,这哪里像上门认亲的,倒更像是来走门子的。
一组四人,一个入选,一个候爷,其余二人都是落选。
别以为没有我杜家的襄助,雍王就办不成事,怕是背里,已经有不少人早已倒弋,江南这滩水已被搅浑了,这真真假假之间谁还分辩得出。各家现在都看出了苗头,想寻得自保之法,挤破了脑袋也要让女儿嫁入皇家,他日一旦事发,京城、朝廷还有个能帮得上忙、说得上话的人。”
杜老太爷则道:“殿下请看这些菜
几人中有一人面带喜色,似乎落选正是她所求,而另四人更是面有不甘。
芳嬷嬷沉吟:“这法子不错,五组里若皆是才貌极佳的,选两人、三人皆可,要是不成,一人也不选。”
杜三太太想到了金家的金珍华,这可真是天下掉馅饼,那丫头竟得了一份。可见金家,是下了大血本,否则哪能拿到那样的东西。
“小女擅弹琵琶。”
一声落,码头上响起了欢快的乐声,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迎亲之喜。
这次来的雍王,是皇子,他们有心行刺,却又不得不有所顾忌。
选美只是为了辅助雍王成事,那么雍王才是最可怕的,现在因为选美之事,江南各地人心浮动,就连寻常百姓家,若有美貌的女儿也送来参选,且这次遴选只要家世清白,出身尚可便可参加,听说扬州初选后,入选的还有秀才家的小姐,只是后来因为毫无权势,硬生生被扬州的世族给挤下来,但这事势必会激怒扬州的寻常百姓,认为世族可恶。
文秀娘深深一拜。
温彩摇头团扇:“你暂且退下,回头让你家大人与门外的主事公公说明白你的身世,又寻得姑苏德高望重之人作保,你再来参选。此次姑苏之行,还有明、后两日。你下去吧。”
杜老太爷坐下,有婆子奉了茶点,“据珍嫔娘娘信中所说,玉郡主离京之时,皇后娘娘给了她直荐入宫之权。”
“既如此,我不好打扰。红燕姑娘忙。”
江南再也不是铁板一块。
芳嬷嬷见里面有婆子出来,“这金陵王家莫不与玉郡主也有亲不成?”
温彩看着周小姐的字,确实是女子中少见的好字,写的是当今皇帝年轻时作的一首诗,“鲁公公瞧瞧,这字极好。在扬州半月,可没见哪家的小姐能写出这样的好字。”
田家这江南首富的名头,怕是很快就要到头了。
厅里,杜三老爷道:“这金家还
芳嬷嬷道:“郡主的意思是五选一,从五人中挑一个才貌最佳的入选。”
杜老太爷道:“七姐儿不必参选了。”
“明年二月满十四。”
“恭迎雍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恭迎玉郡主,恭迎鲁公公、芳嬷嬷……”
这秦德嫔父兄发配西北,哪里还有什么娘家族人,如今离开冷宫了,突然就冒出来一门亲戚,早前也没听说她有什么亲戚。
王家婆子进了门,附在王太太耳边说了苏家的事,这苏家与温彩沾了亲,心下一急,道:“是……是我们老爷听说……郡主手里有直荐入宫帖,不知道……能不能……给我们王家一份。郡主也瞧见了,我这女儿生得如似玉,六岁之时也入女学读书,琴棋书画也是会的,这女红刺绣极好。”
王太太似乎不善言辞,少了其他妇人的圆滑、机警,更显得敦厚诚实,说话之后,又小心地看了眼王小姐。
王小姐似乎无心入宫,虽然笑着却更木讷与应付,笑不达眼底。
温彩道:“王小姐当真愿意嫁入皇家?”
王太太心下一紧,“郡主,父母之命,她且有不愿意的,再说这是参选太子妻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