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公主知今儿撞祸,横了横心,哭道:“母妃,不是她说的那样,是……”
“是什么,事实摆在眼前,同样是公主,九公主穿的什么,十公主穿的什么,身为姐姐,不懂得怜惜妹妹,还如此折辱自家妹妹,哪有天下第一家姐姐的体面与派头。”
林中,传来一个男子带着怒意的声音,“果然大胆,竟敢教训朕的公主?歧”
朕……
所有人高呼“万岁”齐刷刷跪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出。
温紫心下一惊,失去了平稳的心跳。
温绿则是早已经吓不出话来了,浑身微微一颤。
今儿怎就遇上皇家人了,早前还说是什么人,居然要清庙,可是她们进后园的时候,也没人说这里在清园啊。除了皇家,又有谁敢让春晖圣母庙清庙、清园呢?
温彩愣了片刻,提裙跪下骜。
皇帝面无表情,“怎么不说话了?”
她心里暗想:皇帝带温彩入宫,莫不是还有别的用意?
温彩道了声“谢皇上”,随七公主出了大殿。
“恭送皇上,万岁万万岁!”
慕容恒是郡王,但他与定国公、镇远候都交好,如果冷家娶了慕容恒的胞妹小十,无疑是逼着慕容恒站到安王慕容悰那边,这打算真好啊!
七公主有胞兄了,难怪她提到三皇子时眉飞色舞,跟捡了个绝世珍宝一样。七公主微微一笑,“彩彩,要是我三哥回来,你愿不愿意嫁给他?”
她声音不高,却足够在场所有人都听得明白:“回皇上,臣女不明白,九公主是公主,十公主也是公主,为什么有的公主可以飞扬跋扈,而有的公主却过得如宫婢都不如?皇上,只要是你的儿女,就该是人中龙凤,是天下最尊贵的儿女。
正欲开口,却听温彩不紧不慢地道:“七公主说得是。禀皇上,十公主贵为九五至尊的女儿,当配天下的才俊人物,文有状元之才,武能有平疆定国之功。”
皇帝若有所思。
皇帝、皇后又问了相面的几人,“六位小姐里,哪位小姐面相最好?”
那言辞之间,竟是连秦皇汉帝都不搁在眼里,把群臣夸了,也把皇上夸了。
三皇子没死,顺王和安王争斗了数年,岂不要落空?只是她却知道皇后千秋寿节那日会发生一件大事,也是这件事,让顺王、安王立分高低,而这个皇后与顾家满心想要保护的皇子竟没有逃过一劫。
皇后冷声道:“这六人的八字是皇上给的,至于这女子是何人,本宫也不知是谁?”
“回皇上,秦皇汉帝各领风***数百年,论风流人物当数今朝,一代天骄的皇上更是英明神武,怎会因小女子说了几句实话就要杀小女。”
皇帝给了皇后六个女子的八字,同样又请了六个女子进大殿,让钦天监的人按八字批命、据面相批命,甚至还摸骨批命……能用的都一古脑儿地使上了。
皇后道:“此签何解?”
末了,她提裙跪下,深深一拜,“皇上,十公主是您的女儿,臣女奏请皇上给十公主一个公道。”
“你当然有哥哥,还有几个哥哥呢。”
母亲不得宠,被贬冷宫,小十从小就过得很苦,都十四岁了,连个正经名字都没有,无论是皇子、公主,都唤她一声“小十”。在宫里,连太监、宫娥都能欺负,就更别说其他有母亲、兄长呵护的公主。
而此刻,温彩正与七公主坐在凤辇里,最豪华的龙辇上坐的是皇帝和皇后,后头又一辆是淑妃母女。
要是认不出来,他就当他们放了个屁。
新鲜又奇特。
温彩道:“你怪小十做什么?她怎么知道有人设好了局等着她跳。”
九公主心想:这原怪不得她,谁知道这园子里竟没清干净。
温彩笑了一下,“顺娘是我的闺字,我祖母取的。温彩是我的名。”
“是。”皇后轻应一声,临离开的时候,冲温彩微微一笑。
小十则是又怕又忧,要是温彩因她丢了命,她如何向哥哥交代?
三皇子慕容恪与二公主景阳原是龙凤胎,听说在三岁那年掉入御园荷池,之后便染了风寒,不久夭折离世。
温彩静默地跪在中央,不惊不惧,目光沉静,她总觉得如芒刺在背,就似暗里有眼睛在盯在自己,似要把她盯着一个窟窿来,她想扭头去看,到底是谁在偷窥她却终是抑住。
“你还笑,我父皇或许会杀了你。”
她不敢再信,忙吩咐红燕报信传话,好让温青设法救人。
皇帝看着大殿上的小女子:目光清明,举止端方。“你不怕朕杀了你?”
淑妃欠身道:“禀皇上,这都是臣妾侄儿的错,可错已造成,臣妾奏请皇上将小十许配给冷时,冷时这孩子素来是庄重的,想来也是喜欢小十……”
只是,皇帝把她带回宫做什么?
温彩失声笑起来,“皇后娘娘有喜了,就算有喜,也不能过几月就生出个比你大的皇子吧?”
“回皇后娘娘,这命格乃是旺国旺夫的命格,乃是女生男命,是与永乐皇后一般的人物。”
他就要瞧瞧,这些人能不能从中认出来。
温彩一出养心殿,揉着膝盖:“华华,我的腿都快酸死了。”
“别再顺娘顺娘的叫,这名真难听,你还是唤她彩彩,我一直都唤彩彩的。”七公主顿时释然,“别救了,彩彩不会有事。”
“得此签的女子,若非生于皇家,就必嫁入帝王家。”
温彩顿时定下心神,世人皆说皇后膝下无子,其实皇后有一个儿子,所有人都说三皇子夭折了,可她却知,三皇子现下还活得好好的,只待皇后千秋寿节,三皇子就会重回皇家。她勾唇笑问:“你有哥哥?难不成你三哥好好儿地活着?”
淑妃冷笑一声,“温氏这话是说我侄儿冷时配不上公主?”
她的感觉没错,在通往偏殿的珠帘后头,有两个钦天监会相面的官正对温彩品头论足,其中一人手拿个女子画像,“目光清明,乃是正义之人;额饱满,硬堂红润,是百年难得一见的贵相;五官如雕琢的昆山美玉,容貌端方……”
又私下问了摸骨的官正,也说是温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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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彩如实把九公主、冷时欺十公主的事说了。
一出来,就揉着膝盖。
可这女子到底是谁呢?
温彩轻声道:“华华,你别吓着她。小十在冷宫长大,和你们几个不同,她从小就胆小,性子又温顺,哪里晓得这种事。”
另一边偏殿,皇后又与两个会周易的钦天监官正合八字、看命格,官正拿着六女子八字,正在掐指细算。
温彩在这里静默地待了大半个时辰,皇帝自批阅奏章,却在暗中观察,她就静静地跪在那边,不急不燥,盯着大殿的地板似在想什么事,因她一会儿含着笑,一会儿很兴奋的样子,一会儿又是在担心什么……
小十埋着头,心里又害怕又难过,温彩待她好,为了她甚至顶撞皇帝。
另一人竟有些激动,“回皇后娘娘,这八字……是不是袁老监正遇到的那位顺姑娘?是……真凤命格。”又行一礼,“微臣斗胆,皇后娘娘能允微臣见见她么,微臣还是第一次遇到生有如此八字之人。”
小十目光一黯,原来这内里还有这么多事。
七公主翻坐起身,面露惊色。
温绿吓得颤颤栗栗,“紫堂姐,出大事了……出大事了,六姐姐许要没命了,她的胆儿……也够大!”
官正欠身道:“禀皇后娘娘,除了这个六月十三出生的女子,旁的都成。”
“你……”七公主语塞,看了眼一边坐着的小十,“你也真是,宫里也有佛堂,不是也有谢圣母神像么,你去那里拜也一样,怎的跟着小九出宫。冷时怎么进的后园,那分明是有人把他放进去了,分明就是有人下了套等着你钻……”
温彩琢磨的是,皇帝不会真杀了她吧?她今儿是冲动了,尤其是对皇帝说的那番话。
在未得到证实前,七公主不想让旁人知道温彩的事。
她站在宫门口,倒吸了一口寒气,既来之则安之,她相信皇帝不是昏君,只要她占了道理,皇帝总不会因为她一个小女子的话就把她真的咯嚓掉。
“我……我……”小十着急,不知道该说什么。
*
小十浑身冰凉,又恐惧,又担心,要是皇帝真把她许给冷时,她还真不敢反抗,只切切地扫过七公主,又望着温彩,一脸慌色。
二人在宫门前一碰面,相携入了宫中。
一个皇帝,给一个年轻小姐赐座儿,怎的这场面古怪得紧呢?
七公主也她一并躺在一侧,呢喃道:“彩彩,我有哥哥了。”
“你……”七公主气恼。
两人异口同声:“温家小姐,虽不是最娇美的,但一定是最有福相。”
七公主冷笑一声,“父皇,儿臣还真是奇了,不是下令清园了么?这冷时是怎么进来的?还有人故意给他机会轻薄十妹?父皇,以儿臣之见这是有人居心叵测。”
七公主惊呼一声,“父皇,彩彩有什么错?彩彩性子直率,不畏强权,要不是彩彩,十皇妹还指不定被人欺负成什么样儿呢?父皇……”
一个古板得像石头一般的嬷嬷冷声道:“温六小姐,请随我去养心殿。”
“她的命格到底如何?”
皇帝厉喝一声:“起驾回宫!”
温彩的笑容微微一敛,皇帝要杀她?她说的可都是实话,“昏君才乱杀人,我说的话都有道理咧?”
虽然温彩早前嫁过一回,念在她尚未及笄的份上,又有旺夫旺国之命,她岂不计较了。再则,七公主与温彩交好,温彩那性子皇后还算喜欢,率直、坦然、大方,虽长得不算很美,但模样还过得去。
“既然淑妃娘娘认为这是良缘,臣女奏请皇上,把九公主许配冷时为妻,自古道,表兄表妹自好一对。十公主年纪尚小,不敢抢了九公主的良缘……”
不多会儿,汪婶子也知道了,带了温紫姐妹回镇远候府,前去寻温青。
两人又喜又惊,喜的是,瞧这样子,是有人已经找到那女子。惊的是,不敢说出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