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时三刻,温彩等回杜鹃,与温青夫妇告辞回到平远候府。
一回府,温彩令杜七婶备了香汤,沐浴之后,换了身新裳方往知贤堂请安。
人未至,就闻嗅到风里一股淡雅的馨香,九月的空气里掠过玫瑰的香味,沁人心脾。
郑氏不由得打起精神,却见温彩携着忍冬及一个追云轩的小丫头过来。
“给婆母请安!歧”
冷晓坐在一侧,案前摆着精致的糕点。
郑氏细细地打量着温彩,一袭湖绿色的衣裙,上头绣着暗纹荷图案,身上佩戴的是一整套价值不菲的点翠头面,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刚从外头赴宴归来骜。
冷晓微微凝眉,“嫂嫂这是……”
温彩笑道:“婆母、二小姐,好看吧?是不是闻到我身上香香的,一百两银子一瓶的百坊玫瑰露,还有这湖绿暗纹荷锦,布料连绣庄做工下来,得一百二十两银子呢,喏,这双绣鞋是七公主送我的,是尚工局做的……”
郑氏直听得咋舌。
老夫人道:“送大\奶奶回去。”今儿是再不想见温彩了,这孩子怎是这个性子。
与其让他们从外人嘴里知晓,还不如她自个儿说出来。
“吃么……”她凝了一下,“是比寻常百姓要好。可是我的衣裳与七公主比也少了太多,人家是皇家公主,我不与她比,但好歹也得有出门的好衣裳才成吧,要是差了,岂不太过失矩。”
郑氏气得有些胃疼,惊问道:“一千两银子都使完了?”还是只这一天的时间。
“冷家是少了你吃还是少了你穿?”
这哪是过日子的人,分明就是败家女人。
自温彩去寺里,冷昭就夜不归宿,她问过两回,冷昭只说在安王府里与慕容悰叙旧。
“祖母,九月十四我得回娘家住对月呢,怎能不出门呢。”
郑氏一惊,“母亲这话听谁说的?”
温彩未及笄,连天癸都未来,他们不能圆房。
“嫂嫂刚从寺里回来,辛苦了。且回去歇着。”
郑氏还真不知,不晓底细又不能唐突回答老夫人,面露难色,说“不知道”,她这个当母亲的太不关心儿子的事;若说“知道”,指定要被老夫人斥责太过纵容冷昭。
“一百两银子一瓶的玫瑰露,能与二两银子一瓶的比么?二两银子的东西,也就香当时,这贵的能数日留香呢。我今儿回来的时候,一闻就喜欢上了,二小姐闻闻,是不是我身上都是香的。老夫人也说我原就年轻,就该把自己打扮得漂亮得体的,这样瞧着也精神呢。哦,对了,二小姐,百坊的凝露也极好,三十八两银子一瓶,我今天回来也买了一瓶,原想也给你买一瓶的,可这东西着实太贵了,身上就只带了一千两银子,买了这身衣裳,又买了一套点翠头面,再买了玫瑰露和凝露就使完了。”
这在哪家,也没有这等大手大脚钱的媳妇。
一嗓子吼出,温彩吓了一跳,一脸无辜地看着老夫人,“上回祖母不是说让我打扮得好些,学学京里那些贵妇么……”
温彩沾沾自喜地自我陶醉着,“七公主的话还真是不假,我又拿了五百两银子给杜鹃,让她再给我买了百坊的胭脂、水粉回来,把全套都备齐了。”
她反正已经买了三家店铺,若是有人问起来,总得有个说法。
小董氏更是惊讶得合不拢嘴,久久合不上。
老夫人道:“快去,把大太太请来!”
哦,我今天卖了三家陪嫁店铺给娘家二哥,得了几千两银子,够了置几身体面衣裙和首饰了。”
小董氏心下欢喜,这丫头许一直就是这样的性子,只是以前被温家人拘着不好流露出来,如今自己打理嫁妆,就这样乱银子了。
末了,她颇是不好意思地一笑。
温彩笑着给老夫人捏肩揉背,“祖母说得是,我都听你的。”
小董氏道:“早前老夫人还直夸她是个祥瑞之人,瞧瞧她干的事儿,呵呵,昤儿,你可不许这样,哪有这样乱钱的,一看就是不会打理内宅的。”
现在,温彩这般使银子,还把陪嫁店铺卖了换银子,就为了给她自己添置几身漂亮衣服和头面首饰,这老夫人定会不喜。
郑氏想教训两句,可人家说了,的是她自儿个的嫁妆。
老夫人气急,险些昏倒。
老夫人一口上不来,直急得连连咳嗽。
“卖了多少钱?”
她的陪嫁庄子不少,这一转眼就卖得只剩四百亩了。
“明儿不是要祭祖么?我特意了一千两才备了这一身,你们帮我瞧瞧,明儿我穿这个可合适,要是不成,回头我再换别的。”
“你只说,萧彩云主仆是不是在安王府?”
“卖得不多,还剩祖母给我的陪嫁庄子四百亩,店铺卖了三家,现下不能都卖了,等我手头的银子完了,我再卖些。”
小董氏一惊,只看着老夫人。
温彩色彩飞扬地把三家铺子的地段方位说了。
郑氏的脸色更难看的,想要训,却终是忍下了。
温彩茫然摇头,“我卖的是自己的嫁妆,买的都是好东西,首饰虽贵,可就算再卖,也是能卖些银子的。”
一千两银子就她这一身……
一天一千五百两,罢了,许就这一回。
干。
不买首饰了,她还要卖店铺!
老夫人连连摆手,“三儿媳妇、昤儿,都回去罢。”
温彩小心地替老夫人顺着的后背,“祖母被口水呛着了么?来人,快给老夫人倒盏温茶来。”
老夫人立时想到了冷昭,自打温彩去寺里,冷昭都好几日寻不着人了。又忆起今儿午后,小董氏与她说的话“母亲,听说端阳这些日子住在安王府,有知情的下人说,他把萧彩云主仆养在安王府里,也不知萧彩云使了什么法子,让他见天的留宿在那边。”
温彩一进来,冷昤就用力地嗅空气,用疑惑的目光看着温彩:从头到脚,穿戴得极是隆重,真真一个华贵、精致了得。
想着反正冷昭待她不好,索性把陪嫁的东西都折腾完了,如此也不能留给旁人,要是她手头没银了,任是温家还是冷家,总不能饿死她。
小董氏母女出了佛堂,脸上挂着笑,颇有些幸灾乐祸。
郑氏被堵得想训不是。
就是这一等的,一瓶也得一百两银子。</p
“二千五百两银子,卖给我娘家二哥的,因是亲戚不好要高价。有这些银子,足够我置两身漂亮衣服再两套合宜的头面。”
温彩突地这般乱钱,是不是知道冷昭与萧彩云的事。
“是,彩儿知道错了,下次一定改。”
“可是,我哥哥说,他给我添补嫁妆,就是为了让我过好日子的,他说要是不够,就管他要银子使,我的嫁妆这么多,我都没过,怎么知道够不够?”
“若是端阳与安王殿下约好要保守秘密,你能打听出来?”
“是有聘礼首饰,可是那式样早不流行了,若我现下还戴这些,出门少不得被人小瞧,老夫人不是说,我出门就代表着冷家的颜面么?我自然要穿戴最好的。我正想与老夫人说呢,我想把那几套聘礼首饰送到张记珠宝铺子里换新式样的,问了一下,再添一千两银子就成……”
生怕她拿了府里的钱去买外头乱七八糟的东西。
你是老祖宗,我凭什么听你的,你、我不过是路人,老娘才懒得侍候,才懒得来迁就你,老娘自个儿的银子,又没你冷家的,你冷家还坑了我呢,我找个地儿出气不成啊。
意思是嫌她老婆子管多了?
冷昤轻啐道:“真是个败家女,一千两就置了一身行头。”
特等玫瑰露价值不菲,外头根本买不着。
温彩末了又道:“我洗澡的时候倒了小半瓶,七公主说滴两滴能管三五天,我用小半瓶不知道能不能管半个月。”
“对啊,我卖了三家,还卖了陪嫁一部分庄子。四妹妹不知道,京城的东西有多贵,我这身衣裙得一百二十两银子呢,还有我头上戴的这套头面首饰得整八百两银子呢……”
老夫人只不想说,可此刻一听这话,肚子里的火气乱窜,立时大声道:“三处店铺就为了换两身体面的行头,你觉还值?”
老夫人问:“你都卖了多少田庄、铺子?”
老夫人原想发一通火,可实在发不起来,她的态度太好了,认错的样子也够实诚。“不是不让你买,你的首饰已经不少了,可不能再这种冤枉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