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彩垂眸,依旧笑着,神色里多了敬重与温顺。
冷昭说:不会碰她,但他会给她尊贵的身份,甚至让她成为平远候夫人,能给的只是这表面,而实则是她从来就不是他心里想娶的那个人。
“因着温氏的缘故,许老夫人也能对端阳好些,你在中间也不用如此为难。我瞧着温氏倒是个有眼见的,她一见老夫人难受,就知是她发痒,可不比我们几个都还要机敏。”
八月十六日黄昏,老夫人私下问李氏“端阳新娶的媳妇如何?”李氏想到清晨在郑氏屋里见到温彩,如实地答了,细细地讲了温彩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以李氏进入二十多年来看,李氏可不是一个多事的人,在三个儿媳里,就三房的小董氏是个爱生是非的,因着这一点,郑氏、李氏都与小董氏保持着一段距离。
温彩道:“没有。大爷只是不喜欢我。”
但给她体面前,却要她同意冷昭娶萧彩云过门。
今儿着下人上门传话,就是间接地告诉所有人:温青看重温彩,想借着添嫁妆的事让冷府也高看温彩一眼。
另据记载,古代五月五日生的还有几位鼎鼎有名的人物。《西京杂俎》载:“新莽末年农民起义绿林军领袖、东汉宜城王王凤,生下来他父亲就想把他弄死,幸亏他叔父对他父亲讲述了孟尝君的故事才得以活下来。又《世说》里说,东汉胡广,因为是五月五日生的,父母将他放在缸里,投到江中不要了,被救养长大。再《宋书》记载王镇恶也是所谓“恶月”、“恶日”生的,原来家人要把他送给别人,他祖父王猛认为“非常儿”,取名为镇恶,后来果然辅助南朝宋刘祮北伐,拜征虏将军。
温彩应声,将蜜露抹匀,开始轻柔适度地按摩起来。
府里人不就是想瞒着她,不想让她知道萧彩云的事,
“我祖母过世时,最担心的便是我的终身大事,她曾叮嘱过父亲,不要强迫我,可父亲……”还是想攀上冷家这样的名门世族、这样的殷贵之家,将她的乐意或是不乐意抛于脑后,哪里还管她的态度。“祖母离开后,我要想在温府平安顺遂地呆下去,就必须得学会掩藏自己,甚至要成为温家最最平庸的女子。”
——该文的冷昭便是恶日出生哦。——
李氏斥退贴身相随的下人。
但对他的母亲,因着郑氏当年的懦弱,多少也有些怨恨。
民间自古除将五月称为“恶月”的说法外,还有五月五日为“恶日”之说。《风俗通》载,五月五日生育,“男害父,女害母”,因而这天生的孩子统统都要弄死,不让活下来,这就叫做“不举五月子”。清赵翼《陔余丛考》云:“世以五月五日生子不祥,自战国时已有此忌……《癸辛杂识》谓屈原以五月五日生,投汩罗江而死。”
这些都不是重要的,重要的是冷昭的心都在萧彩云身上。
“祖母忘了吗,大爷娶我,给的是平妻名分,却是比嫡妻先入门的平妻,这样的情况下,我必须继续装温顺,求的也是一份安稳,甚至让人因瞧不起我,而不至于来算计我、伤害我。”
温彩答得很是巧妙,“对一个尚未及笄的女子来说,没人愿意过早离开自己敬重和喜欢的家人去一个陌生却又冰冷的地方。”
温彩能瞧出来,是她打从记事起,就与汪氏在一处生活,汪氏疼她,自有汪氏疼她的理由,想来在温家大院时,定是个得人疼的孩子。
没有搁下,听她的意思倒是更坚决了。
老夫人很是舒服地阖上双眸,静默地享受这一刻,她虽有个女儿,但冷敏十四岁就嫁给了还是太子的天启帝,因是家里唯一的女儿,打小视若明珠、宝贝般地宠溺着,就连服侍老夫人洗足也没做过一次。
老夫人深吸了一口,“我喜欢桂香的,回头我让婆子给你些银子,你替我另配些蜜露。”
老夫人悠悠问道:“彩儿,敬新人茶那日,你的胆怯、害怕都是装出来的?你为何要装呢?”
之前因佛堂里人太多,没好问出的话,这会子老夫人倒好开口了,因着昨儿众人说温彩长得像年轻时的老夫人,便让老夫人莫名的多了亲近和好感,又加上女天师和她抽中的签,这种喜欢就更浓了,问道:“昨晚端阳怎的搬到书房去了?”
可天晓得呢,郑氏现在最盼的就是冷昭别再提迎萧彩云过门的事,若是说开了,只怕冷府又得惹来一场大风波。
郑氏道:“与老夫人相处,我自不担心,我就担心温氏能不能与端阳好好儿地过日子。这成亲才几日,就算端阳嫌温氏还没及笄,一院两头住歇就是,可端阳昨晚领了郑嬷嬷、丫头搬到书房去了,让服侍的下人也一并在书房里安顿下来……”
李氏压低嗓门:“老夫人就是个难得精明的人,有她在旁指点着,温氏也是个机敏的,怕用不了多久,就能将端阳的心收服得服服帖帖的,你当真多虑了。”
温彩的手微微一凝,停止了按摩,很快又恢复了过来,她不打算回答老夫人的话。
冷昭因在乡下庄子长大,待他回到父母跟前时,已是十几岁了,这时候的他已经知事,甚至知道自己打小被家人所弃、不喜的原因,但因冷政顶着父母之命,保住他的命,还让他衣食无忧、有武学、有书读地长大,冷昭心里还是感动。
要是传出一星半点说冷昭厌恶温彩的话到温家,让温家的人怎么看,旁的都好说,就是那温青就不是个省油的灯。
温彩勾唇含笑,心里暗道:他不喜欢她,她还不稀罕他呢,他有多远滚多远,只是莫名地就成了有夫之妇,顶着这个帽子,让温彩觉得很不好受,想直切了当地与老夫人说出来,又权衡着,这有失/身份。
温彩道:“槐香露价格最适中,有玫瑰、蔷薇、桂香的,要比这贵好几倍。”她手头虽有银子使,可从小温彩就学会了节俭度日。
“这是槐香么?”
对冷府,她想的是早晚有一日离开这里,即便很艰难,但她一定会努力的。嫁一个心里没她的丈夫,别人也许会随波逐浪,但她不会,她会努力追寻自己想要的生活。
老夫人又问:“你不喜欢冷家,不喜欢端阳……”
佛堂院子里种满了秋菊,满院菊香扑鼻,夹杂着一株桂的馥郁。
老夫人喜欢温彩,有大部分的原因是因钦天监的女天师说温彩是个旺夫家的福女,又有昨儿温彩抽中的那支签,加上自温彩过门后冷府接二连三都有喜事,老夫人便认定这一切都是温彩带来的,偏老夫人最信神佛,再听人说温彩与她长得像,快把温彩捧成宝贝了。
对于冷昭早前与萧彩云的事,老夫人也是听说过的,当年因为萧彩云嫁人,郑氏让官媒说了好几位一早相看过的官家小姐,可他竟没一个看中的,如今连早年的那四五位小姐都是孩子他娘了,冷昭才刚成亲。
温彩想到了汪氏来,“我祖母也这样叫我呢。”汪氏唤的是“顺娘”,但唤她时的语调却与老夫人很像。
虽没有直接承认老夫人的话,却是间接知晓了她故作胆怯、懦弱的原因。
老夫人为她的直接,莫名地一阵伤感,即便当年的她嫁给冷府老太爷时已是十五六岁的年纪,也有过年少时的彷徨无助,可从不曾有温彩这样只得扮懦弱来保护自己。
她扭过头来,看着低眉顺眼的温彩,“好孩子,九月初九,冷氏祠堂要祭祖,我让人把你的名字记入族谱,让你做端阳的结发嫡妻,可好?”
老夫人期盼着从她的眼里看到一份欢喜,可温彩的神色依旧是淡淡的,仿佛并不在意,这反让老夫人意外了,“你不高兴?”
温彩勾唇一笑,并没有回她。有甚好高兴的?这名分不过是强加她身上的枷锁。她渴望自由,渴望有一份最真挚感情,穿越前的她,还不曾谈一场真正的恋爱;穿越后的她,如今也只是一个养在深闺的女子,根本没有机会认识到合她心意的男子。
冷昭说得再是明显不过,他可以给她尊崇的嫡妻身份,他可以给她荣华富贵,却不会与她做真正的夫妻,更不会给她任何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