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水中的倒影,这确实是我自己,正疑惑的时候一个小孩扑过来抱住了我的腿,我惊慌的看着他,他却仰起头甜甜的喊了一句娘亲。
这孩子与他长相相似,可我却不知他是那个妃嫔的孩子,按理说皇子皆应称呼我为母后,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出现如此民间的叫法的。
我看着他,十分警惕。
他身边的小男孩也看着我,眼神中满是戒备。这个孩子倒是十分有趣,小小年纪气势迫人。
我端起皇后的架子,沉声问道:“你是哪家的孩子?”
小男孩不卑不亢,朗声答道:“平昌王世子,伏鄢。”
平昌王?这怎么可能?他的妾室死了,他杀了王妃一家,从此远走边关,至死未再续弦,怎么可能有孩子?
可看这男孩的神色也不像是作假,我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谈笑声愈来愈近,我惊喜的意识到,是他来了。
四下里查看了衣物是否整洁,我仪态端庄的向他行了个挑不出任何毛病的大礼,这规矩我跟宫里的嬷嬷学了许久,只为了不出错。
可他却愣住了,久久没有动作,过了还一会儿才把我从地上扶起来,诧异地问道:“今天这是怎么了?何时还偷学了礼仪?”
“这是臣妾的本分。”
出乎意料的,他退开了几步,方才叫我娘亲的孩子可能是觉得情况不对,赶紧跑过来拉扯他的衣袖,仰头解释:“爹爹爹爹,娘亲只是在和我们闹着玩儿呢。”
我的注意力一直放在他身上,却没能注意到他身后还有一位平昌王,平昌王身边是一个奇怪的白发女人,并不苍老,相反的,她美艳动人。
就在我打量着她的时候,她却走上前来撞了我一下,不待我发作,她就扣住了我的手腕,低笑道:“子霄呢?”
子霄?如此亲昵的称呼,难道她是我的朋友?可我在这东都之中哪还有什么朋友。
气氛越来越怪,我已经意识到了自己在他们眼中兴许是个异类了。
不曾想,竟是平昌王替我解了围。
他走上前拉住了那个女人的手,笑着说:“她是俞子霄,只不过是皇后俞子霄。”
女人似是明白了什么,缓缓放开手,对他说了一句令我震惊的话。
“这是子霄的前生游魂,忽然来此说不定是有什么心愿未了,要不你跟她聊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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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呆呆地看着那个坐在他腿上的孩子,那孩子也怯怯的看着我。
“这是我们的孩子,他叫胥九言,一言九鼎的九言。”
我们的……孩子?我们竟然拥有了一个自己的孩子吗?我的眼中噙着泪水,虽看不清,却还是想摸摸他。
可我却在即将触碰到他的时候停下了,游魂,他会不会怕我,会不会不认我?
正当我想时,那孩子已经从他腿上滑了下来,一下子扑到我怀里,亲切的喊着娘亲,我颤抖着手,摸摸他的头,轻声回应。
“你现在过的好吗?”我看向他问道。
“我过得很好,你在我身边,天下太平,母后、岳父、舅舅、阿湛,他们都过得很好。”
“那就好,你们都好,就好。”
得知了自己想知道的事情,我以为自己心愿已了,也许明早醒来就会消失,可我睁开眼睛,在这里的人,还是我。
我愧疚的避开了他的目光,我不想他讨厌我。
“今日无事,一起回去看看岳父吧。”他好像没有生气,我悄悄松了一口气。
说起来,我已经很多年没见过父亲了,我一踏入陌生的大门,就看见父亲拿着一把大刀耍得虎虎生风,我吓了一跳,连忙跑过去阻止他。
结果却是他不解的看着我,然后令我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父亲吹胡子瞪眼睛的举起大刀朝胥承弈打了过去,一边打还一边质问他是不是欺负我了,我看着眼前的一切,有些凌乱,我和“我”的差距到底是有多大啊?
好在他功夫不差,能在打斗中和父亲解释清楚。
结果就是父亲疑惑的瞪着眼睛盯着我看了许久,然后继续追着胥承弈打,若不是家丁关了门,父亲此刻只怕要被当成刺客了。
“我不管!我好好的闺女嫁给你!变成这样就是你的错!”
父亲到底是年纪大了,比不上正直壮年的胥承弈,没多大一会儿就累的喘起了粗气。
他擦着汗,老泪纵横的地抓起我的手说道:“闺女啊你受了什么委屈了你跟爹说,爹给你做主,不管他什么前生今世的,你就是我闺女,我这当爹的认不错,你有啥愿望跟爹说,爹都能做到!”
我还能有什么愿望啊,当然是希望父亲身体康健了。
罗里吧嗦的嘱咐了一堆,父亲都耐心听着,乖巧的像个老小孩儿。
“你不用担心为父的身体,九公主定期给我们这些老家伙检查身体,什么毛病都没有……”
九公主?死在和亲路上的九公主竟然也重获新生了吗?真好,这个世界真好。
我不想离开了。
夜里回到宫中,我与他相对无言,顺从多年,我已经忘了要如何与他交谈。
“能跟我说说你经历的那些事情吗?”
我倒真是没想到,他竟然会对我感兴趣,我试探着挑挑拣拣的和他说了些好的,可他却皱起了眉头。
我最不愿意看他皱眉头了,每每见此都想伸手为他抚平,可又怕逾越。
“若在真如你所说,此刻你就不会出现在这里了。”
无法,我只能一五一十的交代清楚,毕竟偏他我是做不到的。
他听的很认真,就像在早朝上听大臣辩论一样。
故事不算短,我说了很久,他一直神情专注,直到我说完,他还没有走出来。
突来的怀抱极其温暖,我僵着身体,不知手脚该往哪里放。
“对不起。”他在为曾经的自己而道歉,那个和他本就没有什么关系的自己。
能让人倾吐的委屈的地方,是包容的怀抱,只有在被人在乎时,你的委屈才有意义。
我忽然意识到,我不能留在这里,可我了无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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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子霄打了个哈欠,揉着眼睛嚷嚷道:“胥承弈,我这一觉睡得好累啊……”
胥承弈抬起头吻了吻她的额角,柔声说道:“那就再睡一会儿吧,我陪着你。”
我陪着你,永远陪着你,让所有的遗憾作土,在贫瘠之地开出热烈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