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孤身离去
给沉睡中的胥华玖掖好被角,夜南柯悄悄退出了房间。
五更天了,明玉也快回了。
夜南柯坐在院里的石桌旁把玩着杯子,细腻的白瓷在桌上转了一圈又一圈。
直到一抹青衣,踏着黎明初刻回到这里,杯子堪堪停下。
鲛绡刀枪不入,入水不濡,即便是在水中畅游一夜,明玉依旧仙气飘飘,不染水渍。
他走向夜南柯,施礼关切道:“姑姑怎么还没休息。”
“想了些事情,坐。”
顺应着夜南柯的手势,明玉坐在了她对面的石凳上,沉默不语。
他不说话,夜南柯也只是笑笑,径自给他倒了杯茶,随后说道:
“明玉啊,人这一生很短,我想好好过过了。”
明玉饮茶的手微微一顿,他能在晃动的茶汤里看到自己波澜的倒影,笑容不似往昔温和。
“姑姑想如何好过?”
这杯茶兴许会很苦,明玉思虑良久,轻轻地放下了。
“待我回到南冥,祭海玄鼎大抵也要建成了,到时我只需以我全部的生命和此身血肉作为献祭,便能身归天地,再不入轮回,可对?”
明玉白玉般的指尖再一次搭上了茶盏,他状似无意的摩挲着杯壁,低声道:“对,那是你一直以来的愿望。”
“可我却连为何会许下这样的愿望都不记得了,就像我也不知明玉百年就能将我纳入神识,我多活的那许多年竟是都荒废了。”夜南柯的语气中没有责难,反而多了一丝打趣的欣慰。
明玉不再笑了,那双常年见不得全貌的眼睛,此时正定定的落在夜南柯的身上。
只见她混不在意的笑笑,继续说道:“我记不得你是谁的转世了,不过看你这样厉害,应当要比我年长许多,如今我也算是有了能讨教的前辈了。”
茶汤有些凉了,夜南柯浅酌一口,淡淡道:“真好。”
“前辈啊,我喜欢上人间的少年了。幸而我现下也是个人间的姑娘,不必结契,不必死生相依,余生数十年我想和他在一起。”
明玉看了她许久,看她笑着,看她双眼升腾起雾气,他早就知道,无论多少次,她的选择都一样。
饮下那杯搁置一旁的茶汤,唇齿间染上丝丝凉意。
料想的没错啊,这杯茶真的很苦。
“在南冥,出了天大的祸事,都有年长者顶着,如今姑姑叫明玉一声前辈,明玉自然会护着姑姑,想做什么就去吧,有明玉在,姑姑是没有后顾之忧的。”
少女提着裙摆似乘风而去,明玉站在风里揉揉眼角的湿意。
喃喃自语:“人间的风也凉的紧啊。”
夜南柯走了,没人知道她去了哪里。
西边战事又起,听说是西秦联合北狄想要瓜分东陵。
伏湛每天都很忙,带兵、打仗、受伤、休养,他真的已经很小心了,只不过还没有刀枪不入。
医馆许久没开门了,地上也落了些灰,院子里草自由生长,过得也还算惬意。
明玉带着追云和胥华玖一直跟着军队,他答应过的,都会做好。
东都人群熙攘,盛世繁华,与边关的黄沙遍地不同,这里多的是以及比更为娇弱的美人。
一身黑衣的少年郎循着旧忆在街头找到了一家馄饨摊,卖馄饨的老伯年纪大了,弓着腰看起来很吃力。
小摊上食客不多,可老伯却总是乐呵呵的,倘若别人问起,他就摇着蒲扇哈哈笑。
仿佛他支摊不是为了生计,而是为了生活。
少年郎背着包袱,风尘仆仆,甫一坐下,就挥手要了碗馄饨。
老伯慢吞吞的将馄饨下锅,水滚了三个开,盛一碗热气腾腾,撒上把青翠葱,清白颜色飘着点点油星,是这人间的烟火,敛尽风霜,尤热心肠。
少年郎悄然退场,碗也空空,人也无踪,桌上立着个酒葫芦,压着张银票,老伯见了咧嘴一笑,“妮儿回来哩!”
推开“咯吱”作响的沉重大门,灰尘落叶满阶苔痕,无人修剪的杂草肆意疯长,池塘里的莲开的还好,只是无人欣赏,略显寂寞。
演武场的狻猊像不复往日荣光,霸王枪矗立中央结了蛛网。
枪头深陷地底不见寒芒,枪杆上雕刻的金龙肆意张扬。
夜南柯抚去它满身尘埃,忽而一笑,想起了那个腰杆笔直的少年。
走啊,我带你去见他。
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响起,尘封已久的枪尖得以重见光明,它一如往昔,锋芒不减,可也因光芒太盛而引群狼环伺。
“敢问阁下尊姓大名?”一袭青衫的羽扇先生,却不似明玉笑容讨喜,那满眼算计直教人心生嫌弃。
夜南柯并不理睬,一个姑娘,却有如此阴鸷神态,难不叫人厌恶。
她自顾自的给霸王枪套好布袋背在身上,在那姑娘发怒击杀她之前,跃上了敌人的刀尖。
何须纠缠。
几个跳跃登上屋檐,心中欢乐,哪管身后洪水滔天。
我或许不是景和,也愿了她前尘因果,你或许不喜欢我,可我喜欢你就够了。
那帮人追的极紧,夜南柯几番迂回都摆脱不掉,脚下亭阁楼宇鳞次栉比,她信手掐诀,幻影分身逃窜,转而落入一处庭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