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婉拒了?◎
贺永言很不满地斜了江珩一眼。
听听这说的是什么话?
宁荞生怕江营长这么煽风点火, 贺永言和罗琴真要打起来,然而两位同志还是有理智的,一个是军人同志, 另一个是正经单位的正经员工, 在大街上打架会挨领导批的!
“不打了?”江珩问。
宁荞扯了扯他的衣角。
能不能别再挑事了!
江珩顺势牵住媳妇的手,温声道:“我们要先回部队报到,晚点再回家。”
“那我再玩会儿,晚点回家等你。”宁荞说。
小俩口旁若无人, 其他战士将脑袋伸出窗户起哄。
贺永言不起哄,他翻白眼。江营长越来越过分, 对自己说话的时候脸黑得不行, 转头冲着媳妇,那叫一个温柔, 说好的战友就是家人呢?
贺永言翻着白眼回家,开始使劲儿说江营长坏话。
然而就住江营长隔壁屋的汪副营长忍不住帮忙解释:“咱一码归一码,说真的,江营长平时对他的家人,脸就是这么黑,我都看见了,一屋子小孩敢怒不敢言呢。就只有冲着他媳妇说话的时候, 像变个人。”
贺永言沉默,半晌憋住一句:“有媳妇了不起啊。”
恰好这时,江珩打开车门上车。
一车的人立马不出声了。
江珩淡淡“嗯”一声:“就是了不起。”
贺永言:?
可真能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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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次在任务的进行期间, 确实出了些岔子。但江营长在指挥时冲锋在前, 撤退在后, 被领导看在眼里。
都说营长升团长是个坎儿,
江营长经此一战, 受到各级首长的表扬。团里推荐将江珩任命为副团长时,得到一致通过。
而同时,在战役中同样表现极佳的贺永言,被升为副营长。原本的汪副营长则再往上一级,升为营长。
任命是在年底正式生效的,就算年后,江副团长也不过二十六岁,成为了几位营长中升迁速度最快的一位。
江源、江奇和江果果听说自家大哥成了副团长,顿时美得跟什么似的。但都快过年了,孩子们也即将再长大一岁,在小嫂子的监督下,已经知道在什么时候可以嘚瑟显摆,在什么时候,得收敛一些。
这一回,还是得收敛,得谦虚,别给大哥拖后腿。
大院里的婶子们没从江家三个孩子们口中得知江珩晋升的消息,好些个是自家家属说的。但在这大院里,并不是哪家夫妻俩的感情都这么好,部队里发生了什么,通通回家和媳妇汇报。
像是刘丽薇和她爱人,他俩没这么多共同话题,平时聊的,大多和闺女的学习有关,离了闺女,夫妻俩同坐在一起吃饭时,压根不知道说什么。
就这么憋着不说话,也闷得慌。刘丽薇主动找了个话题,像说个笑话似的,乐呵呵道:“我今天听淑丹说,江营长升副团了,以后跟你平起平坐。”
钱副团长没吭声,低头扒饭。
“估计又是从江家那三个孩子嘴巴里传出来的,仨孩子看着比以前懂事了点,但脑子还是不灵清。江珩才多大年纪?升副团,想得太美了。”
钱副团长抬头扫了她一眼。
刘丽薇知道她爱人一直都不满江珩。江珩在团里风头太盛,好几回团长都是直接绕过他这个副团,和江珩商讨作战计划。钱副团长表面上乐呵呵夸下属有能耐,实则根本就不服气,只是身为军人的底线,让他不至于真给年轻人穿小鞋而已。
对上丈夫的眼神,刘丽薇猜测自己这番话说到他心坎儿里去了。她继续道:“真是缺心眼,饭可以乱吃,话能乱说吗?说江珩升到副团长了,他够格?年纪轻轻,有这个资历?”
刘丽薇笑着,语气讥讽,扒拉一口饭。
过了片刻,钱副团长闷声道:“江珩确实升副团长了,年后公示。”
刘丽薇愣了一下,进了嘴巴的饭一时没吞下,不小心呛到喉咙里。
她咳得厉害,咳得眼泪都快冒出来,钱副团长嫌弃地捂住自己的饭碗,不让她的唾沫星子往碗里喷。
“真的假的?江珩升副团长了?”刘丽薇好不容易才咳完,声音特别响亮,问道,“那你呢?他是副团长,你是什么?”
顿了顿,刘丽薇惊喜道:“你升团长了?”
钱副团长难看的脸色,给了她答案。
“好歹你以前也是人民教师,能不能别一惊一乍,听风就是雨的?”钱副团长没好气道,“团里又不是只有一个副团长。”
刘丽薇还真不懂部队里的事,嘴巴张了张,又闭上,最后问道:“你俩谁大?”
“没有谁大谁小。”钱副团长说,“以后我管常务和内勤,他管作战训练。”
钱副团长话音落下,继续教训起自己媳妇。
像是平日里得谨言慎行,别到处瞎得罪人,尤其是部队里的事,别一知半解就出去胡说,到时候平白惹人笑话,他可丢不起这个人。
刘丽薇默默地听着,却并不心服,脑海中仍回荡着江珩已经升为副团长的消息。
说是俩副团长平起平坐,但大家都是军人,年轻一些的管作战计划,年纪大的去跑后勤,这看似合理分工,但仔细一想,不还是江珩要高一级?
刘丽薇不乐意了。
自己在部队里越混越差,被年轻人抢了风头,现在冲着她撒气来了?
刘丽薇也不是什么忍气吞声的妇女,多少有点主见,心里不痛快,语气很冲地顶了她丈夫几句。
这下钱副团长也来劲了。
俩口子越吵越厉害,大院里不少同志来看,还是他们闺女嫌丢人,把窗户给关上。
大院里几个同志乐出声。
江营长变江副团长,还真是有人欢喜有人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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忧的是钱副团长一家,欢喜的,自然是江家小俩口和弟弟妹妹们。
关起门来,三个大孩子嬉皮笑脸地喊他们大哥为“江副团长”。
升为副团,江珩心中自然是高兴的,但眼前仨孩子笑得吊儿郎当的,实在是不能不管。
“作业写好了吗?”江珩问。
江果果把作业本往桌上一摊,翘着腿,悠哉悠哉道:“早就写好了。”
江珩的视线望向江源和江奇。
他俩也拿出作业本,递到他面前。人家都说了,上吊也要喘口气,作业早就已经写好了,看大哥还能说什么!
“江源马上要考高中,江奇也上初二了,光写作业怎么够?”江珩面不改色。
江源和江奇大眼瞪小眼。
大哥想要训他们,能变着法儿训,真是失策了。
三个孩子被轰走了。
就只剩下宁荞一个人。
江珩回头看着媳妇,刚要说话,忽地宁荞开口。
她笑眯眯地问:“江副团长有什么指示?”
江家老二、老三和老四瞬间顿住脚步。
他们倒要看看,哥哥对他们和小嫂子有多区别对待!
果不其然,江珩和小嫂子说话,可温和了,还被她一声软软糯糯的“江副团长”给逗笑。
大孩子们“啧啧”几声。
江珩:……
媳妇当然是不能轰的,得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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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永言由连长升为副营长,副营级的军官可以申请住房,他终于不必再和部队里的小年轻一块儿挤宿舍,开心得跟什么似的。
只不过江珩的一句话,打破他的好心情。
江副团长说,他还没成家,申请到的房子不会太大,最多也就两室一厅。
贺永言去过江珩家,也去过曾经的唐副营长家,他们两家都是挨着的,两层青瓦房,可体面了。轮到他,就只有可怜巴巴的两室一厅了?
但也没办法,谁让他还没娶媳妇。
贺永言将消息传回老家,贺父和贺母简直是在整个村子里放着鞭炮庆祝。
放完鞭炮之后,他俩提起行李就要往西城赶。
父母不能随军,但可以去探望儿子,儿子在部队这么多年,终于解决住房问题,他们可不得去看一看,要不然就是冲着乡里乡亲吹牛,都不知道这牛该从哪里吹起。
至于房子太小,他俩一点都不在意。反正村里人又见不着。
再说了,军区大院几十平的房子哪里小?别人想住还没法子呢。
贺永言的父母提着老家的土特产,浩浩荡荡来到军区大院。
老俩口特别热情,到处敲门,不出两天,和整个大院家家户户的军属都熟了。他们给人家分土特产时一点都不抠搜,家长里短唠个没完,最后再顺带提一下自己的最终目的。
“董主任,如果有合适的,记得给我儿子说个对象!”
“书兰,我儿子特别吃苦耐劳,坚韧不拔,你给他介绍个对象!”
“赵团长,您要是有合适的——”
赵团长笑声爽朗:“您二老就把心揣到肚子里去,前几天副司令还在说这事呢,说得赶紧给小贺解决个人问题!”
贺永言的父母立马眉开眼笑。
回头时,他俩看见贺永言,冲着儿子招招手。
但贺永言一脸尴尬,转头就钻进江珩家。
江家一家子人都没见贺永言露出过这么窘迫的神情。
这么盼着娶媳妇的贺副营长,现在竟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只因为他爸妈实在是太热情,恨不得让整个大院里的人都给他张罗媳妇。
“都快过年了,这大过年的,也不让人消停。”贺永言说,“他们要在岛上待十天,这十天,该不会每天都惦记着这事吧!”
“只要你没找着对象,叔叔阿姨心里就不踏实。”宁荞笑道。
“找一个对象不就好了?”江珩感慨,“有一句老话叫作,可怜天下父母心。”
贺永言睨他:“还有一句老话叫作,站着说话不腰疼!”
江家弟弟妹妹们都在忙自己的事,但明显时不时竖起耳朵听他们说话,偶尔再投来一个同情怜悯的眼神。
“永言哥,媳妇很难找吗?”
“为什么要找媳妇?”
“真找不到就算了呗……”
贺永言实在是忍无可忍。
盼着娶媳妇这事,平日里他对战友们说,没人会笑话他。可他父母实在是太莫名其妙了,居然在整个大院将这事传得沸沸扬扬的,这让他怎么出门见人?
其实贺永言要找对象,并不难。他身材高大、长相周正、风趣幽默,如今还成了副营长,真要相亲,也是一相一个准的。但问题是,他急归急,还是有要求的。
前些天父母来的时候,带上了一些村里女同志的照片,问他同不同意。先别说这些小姑娘好看不好看,好些个人,贺永言以前在村里就认识,他从前和她们没有共同语言,现在更不会有。
他想找的对象,并不是只图一个搭伙过日子。真正让人羡慕的婚姻,还得是江珩和他媳妇或吕良才和他对象那样,见面的时候有说不完的话,不见面的时候,心里是满满的惦念。
姓江的一大三小,都太烦人了。
这个家里,就只有宁荞一个人会好好说话。
贺永言便和宁荞商量:“你有没有什么姐妹、朋友?给我介绍一个。”
宁荞抬眸:“啊?”
“安城人也行,只要她愿意随军。”
“没有。”
贺永言思索一下:“咱们岛上的就更好了,不算远嫁,也不必花时间适应海岛的环境和气候。”
“岛上的朋友啊……”宁荞回想,“ 那倒真有。”
贺永言一脸惊喜:“她是怎么样个情况?”
“比我大三岁,比我高一点儿,眼睛大大的,很漂亮。”
“在正式单位工作,平时住宿舍,休息的时候会回家。”
“她父母——”
贺永言的心跳漏了半拍。
宁荞有这么一个朋友,怎么不早说?
可真是问对人了。
他想尽快与对方见面。
这样一来,父母不会病急乱投医,他也可以如愿以偿找到真正和自己投契的女同志。
“好好好。”贺永言越听越起劲,“什么时候能约她出来和我见个面?”
“我得问她同不同意呢。”宁荞说。
“你告诉她,我很有诚意。”贺永言急切道。
“好,我告诉罗琴。”宁荞笑眯眯道。
贺永言:???
现在这个家里,连宁荞都不会好好说话了。
真就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罗琴是谁?”贺永言的母亲来找儿子,没好意思直接进江副团长家的门,就一直杵在门口等,等到好不容易可以插话时,她笑容满面,“这罗琴同志听着是真不错!”
宁荞回头看见贺永言的母亲,便起身迎她进门。
贺母拍着宁荞的手,越看越喜欢。
江副团长的媳妇长得真好,说话还这么软和,可好听了。她这么温温柔柔的,她的朋友能差吗?
贺母对宁荞说:“我们家永言的事,就麻烦你了。等这两天你有空的时候,问问罗琴同志,看她什么时候方便。”
宁荞傻住了。
她就是和贺永言开个玩笑而已!
贺永言递来充满怨念的目光。
江珩的唇角噙着笑,摊了摊手,表示自己无能为力。
贺母非常诚恳,说了一大串好话。
宁荞嘴角僵僵的,很难再笑得出来。
真要给贺永言和罗琴说媒?
宁荞有点怂。
他俩是真能打起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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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荞在海岛过的第二个年,同样热闹。
因为江老爷子来了。
江老爷子过去带兵打仗,不喊苦不喊累,现在大老远从京市赶到西城,又转船俩小时,同样是精神奕奕,甚至不用大喘气儿,身体素质杠杠的。
江老爷子的心情还是很复杂的。
盼着来看孙子孙女和孙媳妇,但真要和干休所的老同志们聊起来,又摆摆手,说这些孩子们一个比一个糟心,他也没这么惦记。
老爷子年纪大了,记性还好着呢,时常想起将近两年前,孩子们把他气得吹胡子瞪眼的场面。
不过,气归气,想念也是真的想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