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共装了二百多份儿田螺呢,这怎么行。
卢栩总结一上午的问题,买菜的多是女眷,但买他田螺的多是男的,女眷过日子多细致,二十文钱能买一条肥鱼了,觉得买个螺不划算,男的尝味儿,味道好就掏钱了。
卢栩将东西街都粗略地逛了逛,选好了市场——
酒肆、赌坊。
他厚着脸皮往酒肆门边一站,见谁来买酒就问,“您来点下酒菜吗,田螺佐酒,喝酒更香。”
掌柜频频往这儿看,卢栩施施然道:“佐菜喝酒不醉人,田螺咸辣下酒,您吃了能多喝二两。”
掌柜:“……”
掌柜见没影响买卖,也没赶他,卢栩靠着厚脸皮,他赖在酒肆门口赖着卖掉四十多份儿。后来有买回家下酒的,发现田螺当小菜吃不错,还有回头客来买了十多份。
卢栩临走送掌柜一份儿,道谢走了。
还剩一百多份儿,卢栩直奔赌坊。
赌徒吃饭晚,中午快过了也才刚刚散场,他们不远走,就在附近的铺子吃点,填饱肚子继续赌。赌坊附近的小吃铺子还不少。
他选了生意最好的面馆坐下,点了碗素面,问伙计要个空盘子,将田螺倒进去,开始自导自演,浮夸嘬田螺,吃一口,感叹一句,“真辣!真香!”
惹得面馆伙计十分想赶走他。
不过浮夸是浮夸了点儿,效果还不错,尤其赢了钱心情好的,看什么都高兴,愿意逗逗他,“吃什么呢小子?”
卢栩:“我家做的田螺。”
众人一听,全乐了,“你家做的田螺你在人家店里喊香,你怎么不回家吃去?”
卢栩现场开始胡编:“在家吃不起!您不知道,做这田螺又费油费盐又费酱,还要倒酒下香料,煮一锅田螺放三碗料,不放足就不香,放足了料还要大火烧小火炖,顿够一晌,等料都融成汁渗进螺里……这滋味。”
他意犹未尽地啧啧嘴,又拿一颗一嘬,“哎香!就我娘这做法,别说田螺,炖个鞋底都香!”
反正他一辈子都没这么不要脸过,豁出去了使劲演,“我娘轻易不给煮一锅,得家里添丁庆喜,老人过大寿才煮,要不是我灵机一动说要卖,她哪儿舍得给我!”
别人挺乐,“有那么好吃么?”
卢栩:“嘿,您爱信不信。”
他挑起面,吃两口,又开始嘬田螺。
他越不给,还有人就更好奇了,“小子你给我尝尝好不好吃,好吃我买你的。”
卢栩一副小气样,“不给,我卖钱呢。”
“多少钱,看把你小气的,你筐里不还多么?”赢了钱好奇凑过来,掀开他布盖子看。
“十文,先买后尝。”
“我当多贵呢。”他扔了把钱给卢栩,也没数多少,“给我来一包,不好吃小心我揍你。”
卢栩把钱扒拉到手里,“你尝你尝,不好吃钱我退给你,十二文,我给你选包大的。”
那人从他筐里选了个最大的螺,学卢栩的样子一嘬,“咳咳,有点辣,味儿还真不错。”
卢栩:“我哪能骗你,刚刚还有个员外买了十包,人家说,清明螺塞肥鹅,我这螺虽然不如清明螺,但胜在味道好滋味足,越吃越好吃!”
几个人凑过来尝,有人道:“下酒不错。”
卢栩:“可不,我刚刚在酒肆门口卖,好多人买了又回来买。”
这会儿他大方了,拿桌上的那包挨桌发。
整个面馆的食客都被他勾起好奇,这会儿吃这田螺也没人嫌上不了台面,不值钱,有人嫌辣,有人尝了觉得好,当即叫卢栩给拿两包。
卢栩乐呵呵地卖田螺,样品剩的还往隔壁包子铺、蒸饼铺发,见想买的人都买了,他又问那赢了钱的大哥,“这田螺女人孩子也爱吃的,您不给媳妇孩子带一包?”
出来赌的谁记得老婆孩子?对方被问得一愣。
“爷出来玩儿还得给他们带?”旁边人一副“我是大男人我不怕老婆”的架势。
卢栩马上道:“话不是那么说,谁家里媳妇孩子不是日日惦念丈夫老子,带点儿小东西回去,叫家里头也知道你们顾着家,惦记着他们,哄着全家都高兴不好吗?我下田回家,给我妹妹折朵花她就能高兴一晚上。”
他们想了想也是,反正又不贵,这东西别处还没吃过,拿回家新鲜新鲜。
有人买了,爱面子的不怕丢面子了,也随大流买上一包两包,卢栩花钱朝包子铺买了一沓油纸,挨个给他们包结实。没一会儿卢栩一百多份儿田螺售罄。
田螺卖完,卢栩和赌客换成了散银子,他笑呵呵说了好一阵儿漂亮话,待赌客们走了,他狠狠松了口气,端起已经凉了的面呼噜噜连面带汤喝掉。
结完账,卢栩见筐底还掉出来田螺,拿苇叶兜好了连面钱一起给面馆老板送去,“大伯,今天占您地方对不住了,还剩下点都是干净的,您尝尝。”
老板个子大长得壮,脾气却十分好,他天天面对一群赌客,脾气不好干不下去,他擦擦手接过去,笑道:“你可真能说。”
一中午光听他说了,嘴就没歇着。
卢栩讪笑。
天知道,以前他们学校女生还有人管他叫忧郁王子呢!哎,生活催人老啊……
卢栩问,“大伯,我想给弟弟妹妹买点零嘴儿,哪家铺子实在好吃您知道吗?”
面馆老板以为他纯胡吹呢,没想到还真挺惦记家,“你沿街继续往西走,有个刘记杂货,就是挂了个蓝边大条幅的那家,他家货全实惠,买糕点上西街,一过衙门第六个店,苏记香糕,问伙计有没有碎了的点心卖,和整块的味儿一样,便宜一半。”
“好我记着了,刘记杂货、苏记香糕。”
“对对,找不着了在路边问问人。”
卢栩道了谢,背着空筐子去给腊月买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