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牙印如此可爱。◎
晚上十点半, 酒吧里人多得跟什么似的,梁满她们那张桌子上都是酒杯和吃剩的小食。
在现场乐队激情澎湃的歌声里,梁满凑过去问莫先念:“走不走啊, 吃宵夜去?”
莫先念也靠过来, 和她头挨着头,“去吃什么?”
“去吃绵绵冰?”梁满翻了翻美食软件,提议道。
莫先念就着她手机看了一下她找的这家店,觉得东西不少, 于是点点头。
走之前要先去趟洗手间。
梁满想起喻即安反复叮嘱的注意安全, 叫了莫先念一起去。
刚从隔间出来, 准备洗手, 手机就响了, 是喻即安打来的电话。
他问她:“阿满, 你是在家了么?”
“没有啊,还在酒吧。”梁满把电话夹在肩膀上, 一边洗手一边回答,“正准备去吃宵夜。”
回答完了还问他:“你吃吗,我给你点一点?”
“……不、不用。”喻即安忙拦住她, 又支吾着问, “你、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家啊?”
梁满愣了一下:“……啊?”
她没懂他这么问是要做什么。
喻即安却以为她是在表达不满, 忙解释道:“十点多了,时间也不早, 明天还要上班, 早点睡比较好,我觉得是这样。”
顿了顿, 又说:“而且……外面也不安全, 我怕你……呃、不是你的问题, 我也没有不让你出去玩的意思,就是、就是让你注意安全。”
说完又强调似的:“嗯,就是这样,你注意安全。”
磕磕巴巴说一堆,来回强调“注意安全”,给梁满直接听笑了。
“喻即安,你不真诚,大家都是智商正常的人,你不会觉得我听不出来你的真实意图吧?”
无非是想让她早点回去。
他当然不阻止她出来玩,但他希望的是,她能早点回去,顶好有门禁,十点之前必须到家那种。
那还玩个屁啊!
当然了,就算喻即安说了,她也不会搭理的。
但这不代表他不能说,要给予充分表达的权利嘛。
喻即安听了她的话,知道她是听出自己的小九九了,心里一阵忐忑和挣扎。
承认不承认呢?承认,不承认……
两种想法在脑海里经过短暂的激烈交锋后,他选择了否认:“我的意图就是让你注意安全,现在外面不安全,昨天才看了新闻,说有女孩子在外面吃宵夜被人搭讪,她都没搭理对方,却被对方打了,阿满,我怕你遇到同样的事。”
梁满见他不肯承认,干脆也敷衍着道:“你别担心这个,傻逼奇葩还是少数啦,我们会见机行事注意安全,你放心吧。”
喻即安听出了她的漫不经心,顿时有些着急:“可是……你别不当回事……”
“知道知道,我会小心的,绝不落单。”梁满应道,从包里拿出口红,对着镜子补了起来。
莫先念这时也从隔间出来了,一边洗手,一边好奇地从镜子里看她,用口型问是不是喻即安的电话。
她点点头,继续敷衍喻即安:“放心吧,不会有事的,吃完宵夜我就回去了,绝不在外面多逗留,可以了吧?”
喻即安郁闷极了,声音都变闷不少:“那……大概几点啊?”
梁满存心要治他,一听这话立刻就说:“不确定啊,去了点菜等菜,再加上吃,怎么都要一个多小时吧,要是聊嗨了,就再晚一点咯。”
喻即安按照她说的时间一算,不到十二点回不到家。
顿时就有些着急:“这也太晚了……吧?”
你看,这人就算再不赞同,再着急,也还要用一个问句,好显得自己很民主。
真是别扭死了,梁满忍不住嘴一歪。
莫先念在镜子看到这副被气歪嘴的表情,忍不住一乐。
梁满呵呵两下,用一副很有信心的语气道:“放心吧,耽误不了明天上班的。”
喻即安:“……”
等梁满挂了电话,莫先念才问:“怎么了?我看你一副被气到的样子。”
“还不就是喻即安那个大聪明。”梁满的白眼没忍住,翻了起来。
莫先念问喻即安做了什么,能把她气成这样。
梁满就叹气:“他想我赶紧回去,别在外头待太晚,顶好连酒吧都再也不来,可是他又不肯明说,翻来覆去跟我讲注意安全注意安全,你说这人怎么这么别扭。”
她的抱怨让莫先念有些错愕:“他是……只针对这件事这样,还是对别的事也这样?”
“别的事也一样。”梁满吐槽起他做的其他事来,什么明明不喜欢猫但因为是她捡的所以也养了,明明被她的无心之言伤害到了也还是先自我反省,等等。
听得莫先念满头黑线,表情相当一言难尽:“你这……这相处起来也太累了吧?”
完全看不出喻即安是这样的人。
她原本以为喻即安只是比较话少安静,性格腼腆,可没想到在梁满的叙述里,他是个这么别扭的人。
“其实还好。”梁满一时也不着急着走了,步伐变慢下来,对莫先念道,“他这个人呢,受家庭影响很大,他基本等于没有妈妈的,他爸一个大男人还要忙工作,肯定不怎么管他,他奶奶也有年纪了,管他吃穿就够累了,别的什么心理健康我感觉基本没管过。”
“所以他呢,讨好人是会的,但很不擅长表达自己,他老觉得什么都听我的,就是对我好,那样我就不会离开他了,他没有说过,但我能感觉出来。”
哪怕有喻鸣和老太太全部的爱,喻即安也还是缺爱的,家庭的不完整,让他格外在意自己得到的东西,恨不得一辈子都不失去。
他甚至连一丁点可能失去的风险都不愿意有。
所以他心里实际上是患得患失的,这一点从他坚持要梁满答应他们会一直在一起上,就可以窥见一二。
莫先念震惊极了,“……我特么……你这是找了一个什么人呐?还好说人糖糖运气不好,我看你也没好到哪里去。”
这话梁满就不高兴听了,她反驳道:“怎么不好了?我们家大聪明哪里不好,是,他是有一点性格上的缺陷,但你也不想想,他要是十全十美,等得到我么?我们之前可是在完全两个不同的圈子里,想认识都没可能。”
当初他来找梁满,可是要买婚房的,要不是姚蕴含自己作死,喻即安现在不可能是她的人。
“再说了,他这样,起码干净,还肯什么都听我的。”梁满咂摸了一下,“能挣钱,工作稳定,社会地位不错,家里没拖累,有房有车,我觉得可以了。”
莫先念听她数着喻即安的优点,无奈地唉了声,这就纯粹是情人眼里出西施。
感情好的时候,看对方什么都好,优点随便一数就是一大堆,可是等感情不好了,那可就要倒过来,数不清的都是缺点。
就喻即安这样的,一旦沟通不畅,憋都能憋死她。
但她也没打算打击梁满:“那你可有得调/教了,加油啊。”
梁满闻言顿时撇嘴:“早晚我要给他来一记狠的,治得他这辈子都记得。”
说完昂着头雄赳赳气昂昂地走了,莫先念嘴角一抽,跟了上去。
喻即安并不知道梁满已经在蠢蠢欲动想要给他来一次狠的教训,通话结束后,他继续忙自己的事。
事情好像永远都做不完,病人的,课题的,学生的,一桩桩一件件,都需要他耐着性子慢慢做。
他仔细阅读着论文需要参考的文献原文,一长串英文里几乎全都是专业名词,一边看一边做笔记。
耳边是唐莉和刘雪霏的窃窃私语:“听说了吗,心内来了个新的主任。”
“人才引进的?急诊也有一个,听说是容医大的校友,研究生才去美国的,心内这个什么背景?”
“从京市过来的,京医大的博士,听说老师是刘傲雪院士,还去德国交换过两年。”
“学术背景这么牛逼?不过说真的,有国外学术背景的,回来是要好走点,终究还是国外的月亮圆。”
“有些领域确实是人家研究得比我们先进嘛,你要不然也出国学习两年,回来晋升机会肯定有你一份。”
“你以为我不想啊,要申请得到啊,而且我婆婆一直催我快点生孩子……”
喻即安听着她们你一句我一句的对话,忽然心思有些浮动。
他也不是没想过要出国继续深造,倒也不是为了晋升,只是想出去看看,接触更前沿的研究。
毕竟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我国在肿瘤医学领域是没有声音发出的,哪怕是到现在,一些在国外已经应用成熟的药物,在国内依然没有上市,相关研究也落后于他人。
但好像时间总是不凑巧,时机也不成熟。
接着他又想到梁满,如果他出国,短则一年半载,长则数年,她怎么办?
会不会耽误她?她愿不愿意等他?这都是问题。
喻即安乱七八糟地想了一大堆有的没的,一抬眼,十一点了,他犹豫片刻,给梁满打电话。
梁满和莫先念她们离开后浪酒吧后,叫了代驾,过桥去江对面的江业路吃宵夜,挑了一家以前没光顾过的店进去,因为梁满说想吃绵绵冰。
四个人,要了两份大的绵绵冰,口味一个是椰子一个是榴莲,冰被打得细细的,入口便被抿化,果味很纯正,有意思的是,椰奶的清甜竟然败给了榴莲的浓郁醇厚。
除了绵绵冰,还有两份甜品,一份是用华夫饼配着雪糕吃,另一份是芒果肠粉。
除了甜的,还有些别的,比如炒田螺和盐焗鸭翅鸭掌、虾饼之类,还要了一壶冰的大麦茶。
几个人边吃边聊,没有固定话题,纯粹是想到什么说什么:
“要中秋了喔,我们今年发什么,要不要给合作商送啊?”
“是啊,月饼是不是要订了,今年订什么口味的?”
“五仁咯,订金荣华家的,他家五仁好好吃,饼皮柔软,油润,一点都不硬不噎人,而且没有很甜很咸,调味刚刚好,里面有五种果仁,还有火腿丝,真的,你们信我,超好吃。”
这段评价是梁满说的,她极力为五仁月饼正名:“不是五仁不好吃,是你们没吃到好吃的五仁!”
因为她这话,最后大家决定先去买一个回来尝尝,反正现在已经进入月饼销售旺季,早就有得卖了。
正聊到这里,梁满的手机响,拿起来一看,果然又是喻即安。
梁满咬着一根牛肉串接通电话:“喂,怎么了?”
“阿满,你现在……”
喻即安的话没说完,就被梁满一口打断:“我还在外面吃宵夜,待会儿就回去了。”
喻即安语气一顿,哦了声:“那你……”
他犹豫来犹豫去,最后还是只说了一句:“注意安全。”
梁满呵呵两声,语气迅速变得敷衍:“知道了知道了,没事就挂了。”
喻即安听得出她这是生气了,有心想解释,又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想道歉,但梁满已经将电话挂了。
只好讷讷地作罢。
梁满挂了电话,唐柔和林钰都冲她哦哟哦哟地怪叫:“家属查岗啦?”
“你这算不算渣女行为,自己在外面吃香喝辣,胡天海地,留你可怜的男朋友独守空房。”
莫先念则是一脸意味深长地冲她笑。
梁满忍不住翻白眼:“什么独守空房,他们病房几十个病人,怎么就空房了,明明是满床!”
她可没少听喻即安说出院几个就新收几个,简直是收支平衡这样的话。
仨人被她这话逗得更乐了,在宵夜店里笑成一团。
这边气氛热闹,喻即安那边却有点冷清。
时间不早了,刘雪霏和唐莉都去休息,被喻即安点名要在教学查房中汇报病史的小李同学,也被喻即安打发去睡。
“明天再背也来得及,病人是我们组的,现病史和治疗方案你应该很熟悉,只要把既往史背下来就可以了,多放点时间在查体上。”
教学查房如果是平时的科室小讲课,查体这一块是有针对性的,毕竟病程记录就在那里。
但这次碰上是上级来检查,查体肯定要从头到脚来一遍的,这对学生的要求就属实不低。
办公室里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喻即安看了一会儿书,又想了一会儿梁满,一时觉得对她不起,一时又觉得自己做得不好。
磨磨蹭蹭到了快十二点,他还是没忍住,给梁满发消息,没错,这次他不敢打电话了。
喻大聪明:【阿满,你现在回家了吗?】
梁满收到这条信息,看了好半晌,才轻轻地叹口气。
这人真的很像挨了骂碰到壁以后,依旧舍不得放弃,继续暗戳戳试探的大狗啊。
这要怎么办才好呢?
梁满一边想,一边拍了张在睡大觉的麦子的照片发给他,告诉他:【如你所愿了[无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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催梁满回家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
往小了说,是喻即安这个男朋友担心自家女朋友的安全,所以催她早点回去,这是人之常情。
但往大了说,就是干涉梁满的个人自由,毕竟她以前就是这样的,会玩到这个钟点才回去,你又不是不知道,为什么硬是要她改变?
所以这件事到最后如何定性,其实还是看梁满怎么想。
喻即安就是因为这样,才畏手畏脚,很怕梁满觉得自己是想掌控她、改变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