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君的目光俯下,那种盛大的明亮,远胜过正午最灿烂辉煌的阳光。
珠珠对魔帝的示好嗤之以鼻。
燕煜对她吧, 喜欢大概是有点的,但掌权者最在乎的永远是权力,
小学生才会相信他的真心,他看起来是对她多么多么真爱, 但他的一切行为也不过是拿她做筏子, 通过她来宣扬煊耀他的帝权和威严。
很多人想来拜访她, 但珠珠都没见,还不到时候。
只除了几个人。
碧华来找她, 她一进门, 就跪下来,嘶哑说:“你会杀了魔帝对不对?”
珠珠:“我为什么要杀魔帝。”
碧华道:“魔帝垂涎你, 你不会和他好,就必然和他决裂。”
珠珠看了看她, 笑起来。
过几天, 贵妃居然也来拜访她, 身边还带着个衣冠端整的少年, 是魔帝收养的长子、如今魔族的长公子。
珠珠记得见过这小孩,几年过去,这小孩抽条了不少,瘦高瘦高,几乎过她腰高了, 已经长成个十分端正的少年, 目光坚忍干净,像是藏着心事, 行过礼后便站在旁边低着头沉默不言语。
珠珠记得他单字一个肃。
肃, 真是人如其名, 完全不像他这对爹娘能养出来的孩子。
贵妃和她东拉西扯寒暄几句, 在珠珠不耐烦准备把人踢走,终于露出口风试探:“大王可知道陛下心意。”
珠珠瞥她一眼:“你想说什么。”
贵妃咬了咬唇瓣,说:“这些年,陛下夙兴夜寐,多年枕戈待旦、终得一统神州,可妾身知晓,陛下唯有一桩心事,便是当年与大王的情缘。”
“陛下心中一直惦念着大王。”贵妃终于道:“大王为妖族统领,自古都讲妖魔一体、帝后同尊,若大王愿意嫁与陛下,这后位非大王莫属。”
珠珠神奇:“你来劝我嫁给燕煜?”
不等她说话,珠珠又继续道:“这应该不是你想的。”
贵妃一时错愕尴尬,低头嗫嚅,像在想怎么解释。
“是不是魔帝叫你来当说客。”
珠珠笑:“你是贵妃,还有长子,你难道不想当魔后?不想当神州主母?这位置让给我,你就甘心吗?”
贵妃脸色变了又变,忙起身跪在地上,满面惶恐。
“妾身蒲柳之姿,自知与大王云泥之别,怎敢有如此妄想。”贵妃仿若急切说:“这后位非大王莫属,宫中姐妹无不敬服大王,都盼着大王正位中宫、与陛下琴瑟和鸣,若大王肯点头,妾身愿为奴为婢,日日服侍大王洗面更衣。”
珠珠看着贵妃,十分唏嘘。
当年燕煜不惜和她决裂也要盗取北荒琉璃珠救婉秀。
表姐表弟、青梅竹马,她以为利用之外怎么也得有情分,但如今,也不过就落得如此。
珠珠对贵妃谨慎诡狡的并不满意,她敲了敲膝盖,正准备说什么,就看见旁边默默看着这幕的少年。
她话声一顿。
贵妃死不死的无所谓,但这小孩难得不错,若是有个那样的混蛋爹,再没了养母,未免太可怜。
她最近天天摸符玉肚子,盼幼崽盼得有点母性泛滥了。
珠珠招手把少年叫来。
少年乖乖过来行礼,一双皂白分明的眸子看着她,隐忍也掩不住的纯善中正。
珠珠拍了拍他的脑袋,放弃了本来的打算。
“这件事我知道了,你既然已经来过,就算完成任务,以后不要再来了。”珠珠说:“我不会与燕煜成婚,谁来劝说都没用,叫他少废这些功夫。”
贵妃眼露喜色,强压住喜意再三哀求,珠珠懒得与她扯淡,挥手把她赶走了。
贵妃走了,临出门的时候,那魔族小长公子忽然看向她,少年的眼瞳玄黑,几乎已经被过早强行剥离去孩子的烂漫天真,情绪复杂。
下午,珠珠刚吃完几盘点心,梵玉卿来找她,说:“方才魔帝约我下棋,席间试探问起你的事。”
珠珠:“问我什么事?”
“问起…”梵玉卿像难以启齿,抿了抿唇瓣,才低声:“你身边那玉姓的青年…”
珠珠心里冷笑。
那贱人居然还没死心。
幸好没有让魔帝进北荒,否则照燕煜现在这样,看见符玉,百分百场面爆炸,这俩不得给她北荒炸成稀巴烂。
“他想和我成婚,彻底笼络住妖族。”珠珠:“他之前也派来说客游说我,居然还去你那边打听,真够不要批脸的,你不用理他,我已经拒绝了。”
梵玉卿含了含唇,却道:“我观方才魔帝情状,他恐怕不会善罢甘休。”
“不用管他怎么想,我只需要再拖延一阵。”珠珠摆手:“等拿到基石,我就与他宣战,到时候看鹿死谁手,再不用与他纠缠了。”
“……”梵玉卿其实还想说很多。
他想说魔帝还试探起他与她的关系,他看出来,魔帝在笑面之下,对他刻骨深深的嫉妒和杀意,魔帝觉得她对他留有旧情,许多人都这样想……她怎么想?
他还想问她对那个曾寄宿在玉中的诡秘的家伙究竟怎么想,想问她知不知道它是什么来历?可留有戒备?是不是真要与它——
他想问那么多,但看着少女冷淡而野心勃勃的神容,他什么也说不出口。
梵玉卿坐了好一会儿,才低声告辞走了。
傍晚时候,珠珠已经吃过饭,正在拿勺子挖瓜吃,宫人来敲门,说魔帝请她过去下棋。
珠珠看着快黑了的天色,呵呵。
这个点,过去下什么棋。
马上天黑了,到时候夜黑风高,孤男寡女,她还怕他在茶水里偷偷给她下黄色小药丸呢。
珠珠直接拒绝了。
吃完半颗凉瓜,珠珠趴在床上,拿出苍梧树的叶子和阿蚌通话,阿蚌给她报告基石的打捞情况,北荒基石沉在忘川底下的泥沙里。
这实在是个险峻的地方,要不是之前珠珠大量吸收了忘川中的浊秽之气,使忘川变得清澈许多,否则以原来忘川的凶险,无人能从中打捞出基石。
这可以说是一套连锁巧合,如果不是珠珠情劫渡不过剑走偏锋拔除情根——如果不是她突发奇想把忘川水塑成自己的命脉以顶替情根——如果不是她能吞噬忘川里的秽物,北荒永生永世拿不到基石、也就别想争夺神州帝位。
巧合太多了,就根本不是巧合。
珠珠已经逐渐看明白了这套曾经对于北荒的阳谋,也大概猜到荒古纪元发生什么。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
珠珠道:“大人呢?”
阿蚌会意,起身避到旁边去,不一会儿,白金色柔软的宽袖垂落在叶子的映像中,珠珠忍不住翘起嘴角。
“符玉。”珠珠高兴喊。
几缕墨黑的发丝先摇曳着落下,青年的脸出现在映像中。
他散着发冠,落发垂腰,像是准备睡了。
“你还知道来信。”他瞥她一眼:“我还以为你已经把家忘了呢。”
这位祖宗看起来已经不生气了。
但珠珠可没忘这祖宗之前差点不当人的样子。
珠珠一上来就是甜言蜜语:“亲亲老婆。”
符玉听得忍不住弯唇笑,嗔道:“油嘴滑舌。”他像不经意说:“你那边怎么样了?”
珠珠立刻把这边的情况说一遍,强调表示自己坚贞的立场。
美貌神祇被哄得很满意,眉眼都松缓了。
“我会早点回去。”小鸟不要脸说:“给老婆暖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