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爹哈哈大笑,把她的胖爪子拍下去:“你找一百个都行!你要有本事,你找一箩筐去。”
她的确超有本事,她找了三个
——三个都全军覆没。
“……”
啊啊啊啊啊——
——这是什么鸟中惨剧?!她不干了,她要变态了!她要变成黑化小鸟,变成话本里的疯批大反派报复社会——
少女猛地睁开眼,深红明光从眸中迸射,幽黑的河水在面前如被巨剑一道斩开,翻涌出高高的浪。
无数箭矢刺进河水中,尾拖着长长气泡从她身边划过。
上面传来嘈杂的喊杀声、猖獗的恶吼狂笑声、女孩子被吓的惊哭声,隐约一个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的年轻男声嘶声力竭喊:“放开她!我是霞丘国的世子,你们冲我来!你们放开我妹妹!!”
沿河的尸体纷纷滚落进江中,大片浑浊污血瞬间在水中泛开,一支利箭直射向她双眼,珠珠微微侧头,抬手正好抓住要从脸庞擦过的箭矢。
珠珠的神志混混沌沌,还没有完全清醒,但她很烦,那浓烈的血腥味泛开,像无数粘液黏在皮肤上,充斥着亡者恐惧怨恨绝望的情绪,江水最深处那些恐怖的怪物都蠢蠢欲动像要被唤醒了。
——烦死了!
小鸟烦得脑袋嗡嗡,一手抓着箭,脚下一蹬,猛地破水而出。
容宁被折断手臂狠狠贯跪在地上,眼看着刚跑开十几米的幼妹被大笑着的魁梧魔将像提拎小鸡仔一样提起来,幼妹被吓得尖叫,下意识挣动短小的手臂双腿哭喊:“哥哥!哥哥!!”
“苹苹!”容宁几乎目眦欲裂,大吼:“放开她!放开我妹妹!你们要杀就杀我,有什么就冲我来——”
“好一个友爱妹妹的世子。”那些魔兵魔将哗然大笑,笑声充斥着浓烈的恶意,容宁看着那提拎起他妹妹的魁梧魔将扔开手里的小女孩,走到他自己面前,不怀好意打量他两下。
旁边的魔兵会意,连忙掐起他的下巴拍去他脸上的污泥给魔将展示,边谄媚道:“都统!看看这小子的漂亮脸蛋,霞丘国的这些鳞民们天天喝露珠吃霞光织的彩缎,各个生得美貌,那小丫头还没长成,但这小子已是半大成人了,霞丘国这次没交齐给咱们八大王的贡缎,大王下令要把霞丘国王室都抓起来贬为娼奴,这世子可是他们国里最出名的美人,刚成年不久,初元都还在,咱们这抓到他把他献上去,若是大王看上了,咱们岂不是必得大赏。”
容宁听着这话,心中顿时溢满滔天的悲愤。
他们霞丘子民虽以霞光为食,织锦成锻,可霞光缎难成,十户百姓合力一年也未必能织出一匹缎,那魔界的八头阴大王自从封地在了伊北,就要他们霞丘国贡缎,第一次张口就要霞光缎千匹,再过两年,竟又要三千匹、五千匹,变本加厉永无止境,他们霞丘国多年积攒的锦缎陆续全献上去了,国内百姓不得不节衣缩食夜以继日织锻,累死饿死的子民不计其数,可这次魔界王府来的使者说庆贺魔帝贵妃什么生辰,竟然要万匹缎!整个霞丘国的锦缎都搜罗起来也不足够,因而惹怒那魔界大王,竟惹来如此倾国之祸。
容宁又气又悲又恨,被像娈娼一样掐起脸赏玩,他只恨为什么没有提前把自己的脸划破,他想咬舌自尽,可看着不远处哭叫哥哥的幼妹,他死能死得干脆,可还有被押去牢里的爹娘家人,还留下妹妹这么小一个,要受何等折磨?!
他越想越绝望,明明满心悲怒,可双目却无法控制地湿润,因为长久没亲近干净的清水,脸庞耳颊再忍不住钻出霞光般妍丽细软的鳞片,窒息般地艰难开合。
众魔眼神一惊,随即全变作狂喜贪婪,那魔将嘴边淌出腥臭的口涎,伸手就要摸进他的衣领:“好个春水似的美人,献给大王之前,先让咱们兄弟尝尝滋味……”
“哥哥!!哥哥——”
“哈哈死丫头,别叫了,你哥哥马上别提要多快活了~~”
“——”
容宁被按在地上的手猛地攥紧,他恨得想杀了这些魔头,可他听着幼妹天真尖锐的哭叫,他的手又松开,终究绝望地闭起眼。
容宁,你得忍,你得忍过——
那只腥臭粗大的恶手扯开他的领口,正要伸进去,突然僵硬。
“…噗嗤。”
滚热恶臭的血喷在他脸上。
容宁倏然呆住。
不等他反应过来,紧接着又是一声声毛骨悚然的
“噗嗤!”“噗嗤——”
容宁猛地睁开眼,看见满天的血,无数魔兵魔将的头颅像秋熟的果实崩裂,坍塌的尸体,粉碎的骨头,那些刚才还庞大残暴无比的魔兽纷纷扑通屈膝跪在地上,哆哆嗦嗦把头埋进地里,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东方升起的日轮光辉倾洒,映亮魔将满脸惊骇恐惧,几米高的魁梧强壮的男人全身骨头都像软碎了,像待宰的鸭子被提着脑袋拎到江边,那纤细的人影低下头,好似认真问他:“你爹没教过你,不能随便往河里扔东西吗?”
魔将的脑袋和脖子已经断了,只剩最后一丝皮连着,他看起来疯狂想摇头,骇恐想哭叫求饶,但根本不等他回答,那人已经云淡风轻把他踢下去。
“晚了。”她哼着小调说:“热爱忘川,人人有责,不保护大河的人,必须立刻嘎掉。”
魔将落在水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惨叫,容宁从来没听过生灵能挤出那么凄厉的声音,容宁眼看着那在他家乡猖獗屠戮过的魔军大前锋像被搅进漩涡里,大江中伸出数不清的手爪,东扯一块他的肉西扯一块他的骨头,又抓碎他的魂魄,生生将魔将分尸碎骨。
只是几个呼吸的功夫,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江面重新恢复平静,水波潺潺,幽静如镜,若不知情的人看来,甚至是柔和美丽的。
那身影转过来,哼着小曲,摇摇晃晃不紧不慢向他的方向走来。
朝阳从她身后升起,光芒直射,容宁被刺得眼目生疼,渗出红泪,他强撑着没有闭眼,紧紧望着,那身影终于在他眼瞳中逐渐清晰。
她有纤细的手臂,年少又鲜活的身体,赤着的雪白的足丫,珍珠一样圆润小巧的脚趾,踩过满地血污尸体时,也没有沾染一点血迹。
大红色凶艳层叠的毛羽像蟒蛇过肩,盘缠过少女太鲜妍的身体,遮住那些不可让人见得的美丽,她披散着头发,宝石般的双瞳,小小鲜红的嘴巴,像抿过最新鲜的鹿血,才能有那样蛊惑人心的力量。
“……”
容宁感觉整个脑海一片眩晕,他的嘴唇颤抖,嗓子干涩,大颗大颗汗水却仍无法自抑地从皮肤挤出,脖颈脸颊的鳞片濒死般地张合。
她哼着不知名的小调,迈步绕过他,头都不低一下就要走,直到走到一个角度,阳光落在他身上,鳞片忽而折射出漾粉近红的妍丽色彩。
“咦。”
她终于停下脚步,低头瞧了瞧狼狈跪伏在地喘气的他。
容宁快要昏死了,他的眼前色彩斑驳,他艰难地低微地喘气,他用尽最后的力气,低低地哀求:“小姐…求您,求您救救我的妹妹…”
她低下头,看了看他,突然蹲下来摸了摸他脸上的鳞片。
容宁全身猛地一颤,所有鳞片都下意识受惊收紧。
“哇,好好玩。”
她像被逗笑了,雪白纤细的手指伸到他鬓角,摸到一片色彩最浓的鳞,摸了两下,指尖用力,生生将受惊闭合的鳞撬开,好奇地一下钻伸进去。
“!”容宁瞬间痛得几乎晕厥。
她一点没有收力的意思,毫无怜惜,像对待一件死物,或是一个刚提起兴趣的宠物,漫不经心,随手抓起来摆弄。
“好暖。”他听见她兴高采烈这么说,像个拿起新玩具挥舞的小孩子:“会变颜色,还是软的。”
“!!!”
他心中充满羞耻,又疼又渴,滚热的像烧起来。
“这么多鳞片,难道是鱼吗?”她托起腮,自言自语:“陆地还能长鱼吗,如果死了,鳞片拔下来还会变色吗…”
“……”容宁再忍不住,又羞恼又气又怕,彻底昏死过去。
昏死之前,他脑中最后一个念头就是,天啊,这是哪来的小怪物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