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入初春时节,萧王府周遭所有的烟柳巷里,杏花开遍,一片浅粉色,缤纷落入眼底。
萧怀舟站在王府后门口,观书急匆匆从巷子外面跑进来,手里捏着一个鼓囊囊的包袱。
看到自家主子站在那儿等,观书只能硬着头皮凑上去:“四公子,这是你要的衣服。”
掀开那个鼓囊囊的包,就能看见里面整整齐齐折叠着几套东夷人的服饰。
若是再有人仔细瞧着,便能发现那几套衣服是东夷府兵的衣服。
所谓府兵,就是东夷世子远来大雍朝身边所带的亲卫。每一个都武艺超群,驻守在驿站附近。
萧怀舟要搞这些衣服做什么?
观书脑子里全都是疑问。
但他自小和四公子一起长大,他的命也是四公子救的,所以他与四公子之间倒不像寻常主仆那样毕恭毕敬。
偶尔也会插科打混,所以此刻观书忍不住插嘴。
“四公子要小的准备这些衣服做什么?您不是说看不上东夷国世子吗?”
“自然是看不上,那小屁孩有什么值得看的,我是听说他随身携带的那个宝贝很有用处,想要借他观赏几天。”
萧怀舟摇头晃脑,微微眯着眼睛。
日光恰好倾泻在他半侧容颜上,肤如凝脂,晶莹剔透,有一种惊心动魄的美感。
这便是最好的少年模样。
观书吓了一跳:“四公子该不会是说东夷国世子的血菩提吧?那可是他自出生起就带着的宝物,也是东夷国的圣物,四公子可不能打他的主意。”
这可是要闹起两国战争的烫手山芋。
本来四公子不愿意与东夷国世子和亲也就罢了,好歹有二皇子出面同意了和亲,气氛没有那么尴尬。
可若是现在四公子想要去偷血菩提,这一个不小心真的会得罪两方。
就算是太子殿下再怎么疼爱四公子,也不一定能够保得住四公子。
萧怀舟反倒不以为意:“不然我让你帮我弄这身衣服来做什么?咱们去偷血菩提,又不会大张旗鼓。”
到时候就算东窗事发,他穿着东夷国的衣服也不至于那么快被人找到。
再说了,那个什么东夷世子故里祁,胆小如鼠,来他们大雍竟然带了三千辅兵。
这数量几乎要赶上大雍朝的王都护卫了。
他就不相信,整整三千府兵,故里祁能一个一个都认得。
就算查出来也得费些时日。
到时候血菩提都已经被他用了,可以说是死无对证。
萧怀舟想得周到,他为什么想要血菩提,这个目的他并没有说出来。
可是观书是谁,观书跟他从小一起长大。
四公子一个眼神,他便知道四公子的用意。
虽然四公子深受太子喜爱,可毕竟年轻气盛,不如太子稳重。
如今太子地位虽然很稳,可并不是一路青云的。
他舍不得要多在四公子身边帮提点提点,免得四公子一不小心做错事走错路,连累了太子和自己。
“四公子想要血菩提,该不会是想要救咱们府里那位谢道君吧?”
萧怀舟一朝心思被戳破,有些不太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尖,将手中的衣服抱着更紧。
“救便救了,难道归云仙府不比东夷重要?”
萧怀舟是有一些任性在骨子里的。
他身份尊贵,自小备受太子宠爱。
更重要的是,他说的没有错。
归云仙府确实比东夷国重要,但也没有重要过了头。
“四公子,话虽然是这么说可是咱们也不能明面上得罪东夷世子。”
萧怀舟掂量一下手中的衣服:“这不是暗地里去得罪吗?”
若是真的可以救得了谢春山,归云仙府一定会欠萧怀舟一个大大的人情。
若有一日,他需要用到这个人情。
那便是天大的助力。
当然,萧怀舟不希望会有这么一日。
因为一旦用到归云仙府,那便是灭顶之灾。
观书心中也清楚。
四公子前日里救回来的人叫做谢春山,是归云仙府的首席大弟子。
整个仙门上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只是不知为何这位惊艳绝才的大弟子受伤很重,仙骨尽碎被人丢弃在苍梧大道上。
看上去奄奄一息,着实可怜的很。
萧怀舟原本也是本着要归云仙府人情的道理。
可是每当他与谢春山四目相对,他便会觉得此生若能得这位道君一眼青睐,虽死而无憾。
那时候的他还不知道。
这便是一见钟情吧。
皮-肉骨相,色-欲爱恨,皆因为一眼万年。
那日他站于马车旁,身侧是冰雪消融,低头却见道君狼狈,修长如玉的指尖沾污泥水,与血水融合在一起,五指上的皮肤皆被磨烂,深的露出了里面白色骨头。
他从未见过如此狼狈的道君。
可他也从未见过在如此狼狈的时候,依旧让人不敢直视的道君。
谢春山便是这世间唯一一个。
入夜之后,萧怀舟按照惯例先询问了府医谢春山的病情。
他将谢春山捡来的时候,谢春山浑身上下都是鲜血,身上的白袍早就变成了粉红色,绽放出一朵又一朵的血花。
是他在三清宗门口站了一夜,这才求得了一些清洁符咒用在谢春山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