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春山的唇很软。
跟谢春山整个人平日里冰冰冷冷的比起来,无疑是温香软玉。
“好软。”萧怀舟忍不住口畏叹。
贪婪的任凭自己放肆。
他还以为谢春山的嘴会跟他的人一样,冷冰冰的,尝起来一点味道都没有。
可结果他却觉得贪恋。
这滋味太美好了,原来这就是高悬明月的味道。
早知如此,他就该更提前一点,更主动一点。
谢春山的手紧紧握成拳,想要一把将怀中滚烫的少年推开,可是在他刚准备用力的时候,嘴角突然尝到了酸酸涩涩的味道。
这味道尝起来特别像是人间所说的泪。
而眼泪,是修仙之人最瞧不起的东西。
原来竟是这种滋味。
两行清泪顺着萧怀舟眼角滚落,流到他们两个人的唇齿之间。
少年在怀中颤抖着,哭泣着,不停的诉说着自己不想要杀人的愿望。
萧怀舟的手指已经被搓的通红,几乎快要戳破了皮。
看得出来,他对杀人这件事十分的抵触和痛苦。
曾经是多么浪漫的春风白马少年郎啊,分明可以不沾任何血腥被千娇万宠疼爱着长大。
可偏偏却为了谢春山一人,为了他一人陷入了一个巨大的阴谋之中。
等想要回头抽身的时候,却发现苦海无边,再也不可能离开。
谢春山想要推开萧怀舟的手指最终无力垂下,任凭少年贪婪的摘取某一处柔软。
他也曾感动过。
他也曾隔着斑驳的窗棱,偷看在亭子下弹琴的青衣少年郎。
他也曾竖起耳朵,从下人絮絮叨叨的谈话里听到这个少年郎做了多少事情。
他也曾想要伸手触摸红尘,将那炽热的太阳揽入怀中。
他会想起萧怀舟弹月琴的那双手,光洁无比,骨节分明,就该是娇养长大的手。
染上鲜血,更有一种惊心动魄的美。
谢春山一点一点,与那双骨节十指相扣,然后缓缓侧身,趁着萧怀舟深吸一口气的功夫将自己挪开。
骤然嘴唇离开了温暖的触感,萧怀舟委屈的想要找补回来。
却听见谢春山道:“把药喝了。”
“我不喝,我不喜欢吃苦的。”
萧怀舟难得撒娇,语气软软的,拿手拽着谢春山的袖子,想要往上摸索。
那只不安分的小手,不停的在手臂上来来去去,还仗着自己迷迷糊糊,大着胆子去搂谢春山的腰。
谢春山只觉得自己浑身肌肉都紧绷在一起,却又不敢太过于放纵沉溺。
只能放缓语气:“乖一点,喝了药给你抱。”
说出这句话之后,谢春山整个人愣在那,甚至无法理解自己刚刚说了些什么。
他好像将他内心最深处的渴望说了出来,又好像因为这点的暴露而觉得无处适从,怎样都不太自在。
幸好萧怀舟这种时候是迷迷糊糊的,根本察觉不到他眼前那个曾经高冷无比的道君,悄悄红了耳根。
萧怀舟迷迷糊糊只听见了一句“喝了药给你抱。”
他一定是做梦了。
谢春山怎么可能会跟他说话?
还会说出这种给他抱的话来。
这梦境可真是太美好了,完完全全可以称得上是梦想成真。
萧怀舟迷迷糊糊的意识中,觉得自己这一场发烧来的真巧,虽然身体上比较痛苦,烧的浑身酸痛。
可是精神上却得到了巨大的满足。
谢春山居然说给他抱耶,这种好事不多做一点,岂不是对不起他这一场美梦。
于是萧怀舟没脸没皮的蹭上去,环住谢春山的腰,不肯撒手。
“我不要抱抱,我要你喂我喝,不然我绝对不喝。”
说完,萧怀舟像个小孩子一样皱着眉头,捏着鼻子,不愿意去看那一碗药汤。
谢春山身体僵硬在那,腰间被一个柔软的触感环绕着,身体感知到前所未有的感觉。
修道三百年,他一直清心寡欲,从未与任何人有过肢体接触。
更别说被人像八爪鱼这样肆无忌惮的抱着了。
这时候什么清心咒什么菩提经文都不管用,谢春山只觉得自己一直坚硬如铁的道心,正在破碎的边缘来回试探。
仿佛只需要怀中那个人再多亲一口,多碰一下。
就可能轰然坍塌。
不复存在。
可他却没办法拒绝,因为那个仰起头看着他的少年,撒着娇露出了尖尖的虎牙。
他从未见过这种肆意烂漫的景象,好像整个屋子里一下有了光,被暖阳照耀着。
畅快无比。
谢春山动了动,就这么拖拽着怀中不肯松手的八爪鱼,侧着身子,有些艰难的从旁边桌案上端起了一碗浓稠的汤药。
由于谢春山被身上挂着的东西摇晃的身体不稳,所以那碗汤药在碗里来回摇曳,一不小心就有残留的褐色液体流入他的指尖。
一点一点顺着指尖缝隙蔓延,就像是那个少年一点一点走进他的心中。
填满每一道缝隙,温暖每一个缺口。
谢春山艰难的把一整碗汤药端到手里,然后单手从背后拽开萧怀舟紧紧箍着他的手腕,用了点强制的力道,把怀中少年摁在床榻上。
他此时仙力微乎其微,只能单单从体力上来压制萧怀舟。
当然,就算是他身怀仙力,也绝对会忍住。
能动手就不会用仙力。
是不舍得还是什么原因,他自己也说不清。
好不容易将萧怀舟按在床榻上,谢春山腾出一只手来抓着勺子在汤碗里面勺出一勺浓稠的汤汁来。
就着嘴边吹凉了,然后轻轻的送到萧怀舟嘴边。
“乖,喝一口。”
烧的糊里糊涂的萧怀舟瞪着大大的眼睛,有些迷茫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还有汤勺里面那一口,闻着就全满是苦涩味道的药汁。
既然是做梦,那就做的彻底一点。
萧怀舟撅着嘴巴,扭过头去,拒绝喝。
“太苦了,我才不要喝。”
谢春山无奈放下勺子,又伸手从桌案旁捻起一枚蜜饯。
端进来的汤药旁边本就放着一盆蜜饯,看来观书早就知道自家主子的性格,从来不爱喝苦的东西,所以才会准备的这么充分。
谢春山将手中的蜜饯塞进萧怀舟嘴里,指腹碰到萧怀舟柔软的滚烫的嘴唇,就好像过了电一般缩手。
可是那种触感停留在脑海里,久久无法挥去。
刚才就是这样的柔软侵占了他所有的唇齿口腔,带着咸咸涩涩的味道,分明并不多么的好吃,却让人难以忘怀。
甚至食髓知味。
谢春山眼神晦暗不明,捏着勺子的指尖微微用力,露出青白的痕迹。
萧怀舟嘴里骤然被塞进去一颗甜甜的蜜饯,甜味在牙齿之间化开,像极了蜜糖。
可还不够甜。
没有刚才的感觉那么甜。
萧怀舟不满的将嘴里的蜜饯吐到一边,然后目光灼灼的盯着眼前的道君。
“谢道君不是想要我喝药吗,谢道君亲自喂我的话,我一定会乖乖喝的。”
话音刚落,谢春山还没有回悟过来萧怀舟这话里到底是什么意思,就看见一个人忽然猛的凑上来,抢过他手里的药丸喝了一口,药含在口中。
苦涩的药味同时在萧怀舟和谢春山的口中炸开。
萧怀舟一点一点吸掉谢春山口中每一滴药汁。
一滴不剩。
还被这一举动打蒙在那儿的谢春山,甚至还没有反应过来刚才萧怀舟做了些什么?
他只能感觉到那个是令人食髓知味的柔软触感,再一次回到自己身边。
而这一次,他却一点也不想放开。
萧怀舟十分得意洋洋:“这才叫亲自喂人喝药,谢道君记住了吗?”
谢春山的眼神再也不遮掩,一瞬间那浓浓的占有欲充斥了他所有神经。
他语气低沉:“记住了。”
随即,清冷道君端起碗一饮而尽,然后垂下头来紧紧地摄住抹让人流连忘返的柔软。
将口中的药汁全都灌入萧怀舟唇齿,口侯间,顺着食管流遍身体的每一寸。
萧怀舟脑中跟炸开了的烟花一样五彩斑斓。
他刚才只是闹着玩的,确切的说,他只是跑过去随随便便tiao戏一下谢春山。
并不能当真。
可当高悬明月彻底控制住他,强迫他喝入所有药汁的时候。
萧怀舟却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刺激感。比他刚才主动还要刺激千倍万倍。谢春山在强迫他。这种强迫让人兴奋不已。
当所有的药汁全部都喝下去后,他们两个人还是没有办法分开。谢春山一手扣住萧怀舟的后脑勺,强硬的分开贝壳,长驱直入。
席卷着口中的每一分苦涩,将那些药汁全部化为清甜的味道。
不知道自己有多诱人的少年瑟瑟发抖,紧紧的环着谢春山的腰肢,感受的是那股几乎要把自己摁进对方身体里的力道。
后来。
谢春山不仅亲自喂他喝了药,甚至还亲自将他身上每一寸的伤口全都观赏了一遍,打理的干干净净,哪怕小到如头发丝一般的划伤都上了药。
萧怀舟还在发烧,分明是退烧的药,可是喝下去之后,浑身越来越滚烫,越来越难以止住胸中滔天的猛兽。
在这风雨飘摇的夜晚,在萧怀舟第一次突破自己的底线动手杀人之后,他终于得偿所愿,尝到了自己一直以来想要触碰的东西。
没有办法形容是福是祸。
可这一场梦实在是太美了,美到即使浑身酸痛也不愿意醒过来。
萧怀舟不知道的是,这一场梦境的尽头。谢春山看遍了所有。
却还是在最终关头忍住了。
眼见着怀中少年,因为悔恨交织和病痛折磨,沉沉睡去。
谢春山坐直了身体,将身上有些凌乱的道袍收拾起来,扣得整整齐齐,一丝不苟。
好像什么都未曾发生一般。
然后他轻轻的拽住萧怀舟被子的一角,替他将被子往上挪了挪,把萧怀舟整个人捂在被子里面捂得严严实实。
只露出一个发丝凌乱,满脸绯红的脑袋。
听说凡间人喜欢这样的方式退烧,将浑身全都捂出汗来之后,烧会退的快一点。
谢春山不知道这个方法有没有用,但是他现在没有仙法,也不可能立刻减轻萧怀舟的痛苦。
只能按照医师的说法来安排。
将萧怀舟整个人严严实实裹好之后,谢春山想要起身离开屋子。
没想到道袍的角落却被萧怀舟紧紧的拽在手里。
萧怀舟虽然没有说话,可是感知到手里的东西要离开他,立刻皱起眉头,紧紧的攥着手心,不愿意放开。
“不要走,谢春山,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白衣道君愣在那儿,怔了许久,终于是没有舍得,安静的待在床边等了一晚上。
直到天光大亮,晨光透过窗棱照在萧怀舟侧脸上。
少年整晚没有休息好,皱了皱眉头,试图躲过阳光。
这样大幅度的动作,终于让萧怀舟松开了握住谢春山衣角的手。
谢春山动了动一整晚酸痛的身体,然后走到窗前,将蓝色锦缎窗纱妥帖拉好,挡住了那一缕刺目的阳光。
萧怀舟嘴里嘟嘟囔囔不知道说了一句什么,又转过身浅浅睡去。
谢春山再一次回头看了一眼,止不住在某人额头上,落下轻轻浅浅的一吻,这才缓缓走出房间。
萧怀舟从回忆里惊醒,发现自己正跟个八爪鱼一样,七手八脚抱住谢春山,站在巫族神庙的正中央。
萧怀舟脸颊一烫,赶忙松开手,距离谢春山一尺远。
“这个幻境有点迷人心智,我刚才不是故意的。”
谢春山点了点头表示理解,嘴角却微不可闻的往上扬。
萧怀舟只觉得再说下去会越说越错,只好故意扭过头去,上下左右寻找着蛊虫存在的痕迹。
整个神庙里面只有一个篝火,还有曾经见过的巨大的牛头骨横在中间。
并没有看到关于蛊虫的痕迹。
趁着萧怀舟上下寻找的功夫,谢春山紧紧盯着神庙四个角落挂着的铃铛,抬手间就将那几个铜铃铛捏碎。
就是那几个铜铃铛,容易让人产生幻像。
铜铃铛无声的挂在半空中,随风摇动的时候会产生一种奇奇怪怪的波动。
虽然耳朵里听不见任何的声音,可是这种奇怪的波动,结合这四角阵法就会将人带入幻境之中。
会想起一些难忘的事,然后逐渐沉溺在里面,再也走不出来。
萧怀舟是个凡人,自制力远远不如谢春山,所以刚才一连中了两次。
可谢春山有私心。
第二次萧怀舟沉溺在梦境中的时候。谢春山并没有及时喊醒他。
因为他知道萧怀舟做了一个怎样的梦,而现在这个情况之下,萧怀舟只有在做梦的时候,只有以为自己还在前世的时候。
才会给他一个拥抱。
而不是冷冰冰的和他说:“谢道君请自重。”
谢春山悄无声息的捏碎了四个铃铛,然后安安静静的跟在萧怀舟身后。
神庙里面简简单单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
连古籍记载也没有。
萧怀舟目不斜视地路过玲珑骨,没有多看一眼。
故里青既然已经说了可以用玲珑骨来换,萧怀舟就不会多此一举去偷,没有这个必要。
上辈子并不准备和东夷联合,萧怀舟太肆意,根本就不在乎东夷国国主的看法。
但是如今不同。
他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需要考虑东夷的意见。
他要让太子之位更加巩固。
他们两个人走了一圈一无所获,神庙里面确实是干干净净,除了一团篝火之外什么东西都没有。
萧怀舟有些无奈:“我们总不能去找几个巫族的人问吧,恐怕问了他们也不会告诉我真话。”
“未必。”谢春山意味深沉的看一下巫族神庙后面栖息的一个个小帐篷。
那里面都住着巫族之人,他们所住的地方也是和东夷国的营帐一样,可以移动,在荒漠之上非常的方便。
这些小帐篷现在里面都没有点灯,应该是全都休息了。
萧怀舟不理解谢春山说的未必两个字是什么意思。
他疑惑地盯着谢春山。
微微偏着脑袋的样子落入谢春山眼里,又让他忍不住想起刚才梦境里萧怀舟仰起头露出了两颗小虎牙。
喉头翻滚,谢春山压抑住心中那股难忍的冲动,别过头去不敢看萧怀舟,他怕再多看一眼,便会忍不住摄取那份美好。
他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平静下来:“归云仙府有搜魂术,可以摄入人的神魂,神魂深处,皆不可说谎。”
萧怀舟诧异看向谢春山。
他倒不知道,归云仙府竟然会有这种可怕的法术。
毕竟在所有凡人心中,修仙者都是慈悲为怀,寻仙问道,仙气飘飘。
众人皆以为他们会救苦救难。
而实际上,飞升成仙哪有想象中那么容易。
漫漫仙途本身就是一个弱肉强食的人间真相。
只有强者才有可能飞升。
弱者只能成为垫脚石。
萧怀舟缓缓摇了摇头:“这种法术肯定会对人有损伤,还是算了吧,谢道君何必为我损了自己的阴德。”
谢春山语气平静:“为你,皆可杀。”
皆可杀。
萧怀舟恍然,无情道果然名不虚传。
“应该还有别的办法,没必要找这种残忍的法术。实在是太枉顾人伦了。”
萧怀舟素来心软。
尤其是前世这些巫族的人全都惨死在他的面前,即使现在已经隔世,萧怀舟还是没有办法接受,不把人当成这件事。
搜魂其法,既然要探入别人的神魂,肯定会对别人的神魂造成损伤,万一把一个正常的人变成痴傻可就不好。
萧怀舟说不,谢春山就绝对不会做。
他们二人沿着神庙走了一圈,并没有在神庙周围找到任何关于蛊虫的典籍,但是却在神庙后面发现了一坛池水。
深不见底的青黑色池水上,一点波澜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