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点民政局见,记得穿白衬衫。◎
[能在你需要时就出现的伙伴, 真的会给人一种很强烈的安全感。]
看着季匪修长的背影忙前忙后,帮着自己挂号缴费时, 程见烟脑中不自觉闪过的就是这句话。
安全感。
真的是她一直渴望, 但始终缺失的东西。
只是季匪有点夸张,挂了夜间急诊的号,把看诊的男医生都给逗笑了。
“就是普通感冒, 点三天滴就没事儿了。”
“她还发烧了。”季匪看着医生漫不经心的模样,皱了皱眉:“不用吃退烧药?”
“点的消炎药里有退烧的成分, 不用这么兴师动众。”
季匪被这医生态度搞得火大, 少爷脾气一下子也上来了:“你这什么意思?发烧不配挂急诊呗?”
他没交挂号费还是怎么的?
“先生, 我没这个意思。”这世道脾气好的人从来就没有‘横的’镇场子,本来漫不经心的医生推了推眼镜, 声音带了几分讨好:“就是…感觉你有点太关心了,你是病人家属么?”
“我倒是想当家属。”季匪嗤笑一声:“暂时还没这个机会。”
医生:“……”
“季匪。”程见烟适时拉了拉他的衣袖,轻声道:“我们去外面吧。”
点滴的座位都在外面的大厅里。
女人声音轻飘飘的带着点哑, 轻而易举就让季匪的火爆脾气偃旗息鼓了。
他垂下眼睛, 长睫毛耷拉在下眼睑,成了一个扇形的勾人阴影。
随后拽着程见烟,一语不发的走出医生办公室。
医院晚上的人不多,偌大的诊疗厅里, 带着吊水挂钩的椅子有十几排, 但点滴的人没几个。
三三两两分散着坐, 室内安静到几乎落针可闻。
因此清清冷冷的空气中, 消毒水的味道愈发明显。
“急诊科的医生每天都得帮几十个病人看诊。”
程见烟看着季匪依旧是面色不虞的模样,压低了声音说:“也许刚刚的医生不是故意不耐烦。”
只是做社畜的, 都太累了而已。
医生比老师还要忙, 她对此是十分有共情心的。
季匪没说什么, 只闷闷的‘嗯’了一声。
程见烟眨了眨眼,又问一句:“那你心情有好点了么?”
她没什么朋友,日常最多的交流就是和同事还有学生,久而久之不自觉的就染上了一些职业病——交谈时官方而刻板。
季匪简直都觉得他要是说‘不好’,这女人下一秒钟就能给自己上一堂思想教育课。
主题就是《理解体恤医护人员》。
可他自己不是什么大老板资本家,也是在部队里被人管的,又怎么会不理解呢?
季匪觉得自己最近还是很忙的,他刚刚调职回京北进行工作交接,几乎可以说是‘脚不沾地’。
但就算如此,他依旧关心着程见烟这边的动向,三不五时就想找各种机会跑过来见她,见缝插针的挤时间……
结果怎么不见这女人体恤体恤他呢?
程见烟的善解人意,温柔贴心,好像都给那些毫不相关的人了。
连一个讨人厌的医生都比他有存在感。
这才是季匪真正觉得烦躁的地方,他脸上面无表情,心里气的都快要挠墙了。
“你渴不渴?”季匪干脆转移话题,站了起来:“我给你买瓶水。”
“谢谢,但我不渴。”程见烟连忙说:“你坐下吧。”
点滴的时候上洗手间不方便,她可不想喝太多水导致涨肚,到时候麻烦季匪帮她举着吊瓶上厕所。
不过这种被人关心照顾的感觉,还真不赖。
程见烟偷瞄了几眼季匪线条精致的侧颜,自认为很隐秘的——结果就看到男人摸了摸脸。
“嗯?”她忍不住问:“你脸上沾东西了么?”
“是啊,我也好奇。”季匪笑了下:“要不然你怎么偷看我呢?”
视力和观察力,可是一个军人最基本的技能。
程见烟尴尬的脚趾都忍不住蜷在了一起。
在季匪含笑的眼神中,她有些苍白的辩驳:“我、我闲着无聊。”
“唔,理解,不过你不用偷看。”他歪了歪头凑过去:“你可以光明正大的看。”
“你今天晚上。”程见烟生硬的转移话题:“是来学校找我的?”
“不是。”季匪否认:“是来接季易的。”
是借着来接季易的借口,想着能不能‘偶遇’她一下,结果从那欠揍小崽子口中得知程见烟生病了的事。
“我们程老师今天嗓子不舒服,看起来像是感冒了。”季易坐在他车后座,嘿嘿直笑:“真好,今天自习课都被她少抢了一节。”
“最讨厌物理课了,要是程老师能天天生病多好。”
然后季易就被一脚踹下了车。
季匪让他自己滚回去,而他则把车子重新绕回了学校门口,等着程见烟出来。
他盯着人呢,第一时间就能找到。
穿着通勤办公服装,把自己搞得‘灰扑扑’的女人。
深色的粉底下,脸色是遮掩不住的潮红难看。
“季易?”程见烟听了他的话后微微一愣,随后了然地点点头:“你们叔侄关系看起来还不错。”
当初季匪自己还是个天天被请家长的混小子,现在却已经能给侄子当家长来学校面对老师了。
只是被她这么略有些感慨的一说,季匪莫名有种自己‘辈分大了’的感觉。
他想了想,正色道:“其实,你知道我和你是同龄人。”
“……啊?”程见烟没明白他想说什么。
“我记得你是六月份的生日,我就比你大四个月。”季匪迂回道:“之所以成了你学生的‘家长’,也是因为我大伯太早生孩子了,导致我年轻辈分大。”
……
程见烟觉得这人在胡言乱语。
“行了。”她还有些混沌的脑子转不过来,随口附和道:“我知道你年轻了。”
“倒也没那么年轻,反正和你的年龄一样。”季匪摸着下巴,嘟囔道:“所以,你别用对待学生家长的态度和我说话。”
程见烟算是明白他想表达什么了。
原来是,嫌她说话的态度太‘老师’了。
可是,自己是职业病啊。
程见烟不好意思的抿了抿唇,低声道:“我知道了。”
“你眯一会儿吧。”季匪指了指自己的眼睑下方:“黑眼圈都到这儿了。”
啊,她有黑眼圈了么?
程见烟下意识的想抬手摸一下,但手背上刺进去的冰冷针头又提醒了她,没必要。
长长的睫毛轻颤,她阖上眼睛。
一开始是为了逃避和季匪继续交流,程见烟便顺着他的意思假寐,可装着装着,沉重的疲倦感涌了上来,眼皮犹如千斤重。
假的也变成真的了。
她睡了一小会儿,直到被电话铃声吵醒。
是她给程锦楠设置的专属铃声。
程见烟这短暂的小憩非常沉,但在这一刻,却仿佛被一双无形的手硬生生从梦境中拉了出来——回到现实中。
垂死病中惊坐起一样的瞬间睁眼,她发现季匪已经不在旁边了。
啊,他回去了么?
程见烟怔怔的拿起膝盖上扣着的手机。
“喂?”开口时,她声音还有些哑:“爸,怎么了?”
“小烟,你在休息么?”程锦楠声音一顿,迟疑地问:“你声音听起来不太对劲儿。”
“没事,刚刚睡了会儿。”程见烟下意识的清了清嗓,找借口解释:“晚上的菜有点咸,我……”
正说着,她隐约听到电话里有女人尖叫和砸东西的声音。
程见烟瞳孔微顿:“爸,妈怎么了?”
“啊,没怎么。”程锦楠似乎捂着电话走远了些,背景音一下子变小,只剩下他低沉醇厚的声音传了过来:“小烟,好好休息吧,别想太多。”
“你听起来声音真的不太对,是不是感冒了?”
从小到大,程锦楠这个不是生父的父亲,一直都比她所谓的母亲要对她关心多了。
程见烟鼻尖一酸,强压着情绪的声音不自觉的绷紧:“真的…没有。”
程锦楠每天在医院里照顾房青,本来就够操心的了,她不想把自己这点破事儿说出来给他添乱了。
可电话后,程见烟还是不放心。
也许冥冥中注定的事儿,季匪送她来的医院,和房青是一个医院。
思索片刻,她看着吊瓶里还剩小半瓶的液体,果断拔掉了手背上的针头。
没有酒精棉,程见烟从包里抽出一张纸巾按住针眼,起身走向电梯那边。
头还是有点疼,但打针是有效果的,她已经没有刚下班时那么难受了。
乘电梯到了房青住的十一层,程见烟轻轻地打了个寒颤。
也许是因为发烧了身体冷,也许只是因为住院部太清静了。
安静到她觉得只要走路声重一点,都会打扰到别人。
因此,房青的声音也格外明显。
程见烟走到病房门口不用进去,隔着门板就能听到她尖锐刺耳的嘶吼声——
“叫她来!你为什么不叫她来!”
“你安静一点。”程锦楠压低声音,有些狼狈的劝她:“你有什么事就不能等明天再说么?我听小烟嗓子不对劲儿,像是生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