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磕头赔罪’四个字一出, 沈铭乐的脸当即涨红。
他咬紧牙关,双手握拳又很快松开,反手把身上的背包甩在一边, 后撤半步就要弯膝。
余鹤可算知道为什么沈铭乐和他爹关系不好了,小孩十六七岁正是要面子的时候,他爹逼着他给一个刚见面的人磕头赔罪, 这搁谁谁不急。
余鹤一手揽住沈铭乐的肩,一手托在沈铭乐腋下,生生把屈膝的动作给拦了下来。
沈铭乐全身肌肉僵硬,被余鹤半揽半挟卡在原地, 一时动弹不得。
余鹤拍了拍沈铭乐的肩,看向沈松风:“大师兄,磕头赔罪就先免了,你不是还着急去参加论坛研讨会吗,我就不留你吃饭了,免得耽误你事儿。”
沈松风当着余鹤面给沈铭乐下马威, 原本也是打算让余鹤在沈铭乐面前卖个好,同时向余鹤表明自己的态度:“小师弟, 你多担待,给你和傅总添麻烦了。”
余鹤说:“没事, 大师兄, 你太客气了。”
沈松风点点头:“沈铭乐要是不听话你只管打, 留一口气就行。”
这话余鹤都不知道该怎么接, 他看了眼沈铭乐。
嗬,这孩子气的脖子上都起青筋了。
对于沈松风这种不会和儿子相处的爹, 余鹤只想说:不会缓和关系可以不缓和,不要每一句话都踩着儿子的怒点啊!孩子都气炸毛了!
余鹤朝沈松风挥挥手:“行了, 大师兄,回见吧您。”
傅云峥替余鹤送沈松风出门。
一时间,房间内只剩余鹤和沈铭乐两个人。
沈松风离开后,沈铭乐紧绷的后背明显放松了些许。
余鹤收回揽着沈铭乐的手臂,和沈铭乐拉开距离,斜驻着墙:“晚上吃什么?我请你吃饭。”
沈铭乐不自在地动动肩:“谢谢,不用。”
余鹤扬起头:“如果我没猜错,那些大人为了让你更听我的话,多半已经把你卡停了,你不跟我吃就只能饿着。”
沈铭乐长到这么大还从来没被停过卡,他并不相信余鹤的说辞,转身捡起自己的包:“师父,我先回房收拾收拾东西,有事儿您叫我。”
说完,沈铭乐微微欠身行了个礼,后退两步转身离开。
*
傅云峥回来时,余鹤正倒在床上翻医书。
这真是新鲜了,从缅北回来后,这是余鹤头一回碰医书。
还是沈老有主意。
傅云峥莞尔:“余少爷这是现学啊。”
余鹤哀怨地看了傅云峥一眼,双眸炯炯有神:“徒弟都收了,不学怎么办啊?”
傅云峥自认品格尚可,至少不是那种幸灾乐祸的人,只是不知为何,瞧见余鹤丧气样子就忍不住笑,愉悦感由内而外,藏都藏不住。
傅云峥怕余鹤炸毛,没再揶揄余鹤,反而打开电脑处理公司发来的邮件。
静谧的傍晚,余鹤看医书,傅云峥看邮件,谁也不打扰谁。
余鹤看完医书很有心得,抱着书到书桌前抄笔记,余光瞥见傅云峥又在打游戏。
余鹤:“......”
余鹤委委屈屈地往傅云峥肩上一靠:“你打游戏怎么不叫我,是不是嫌我玩的不好。”
余鹤游戏玩的确实不好。
他玩游戏就是图一乐,输赢根本不重要,主打的就是一个义气,从不卖队友,经常和队友联手送人头。简直是峡谷慈善家,经常主动‘殉情’,只要傅云峥的游戏英雄阵亡,不管对面有多少人,余鹤都会头也不会地冲进人群里给傅云峥复仇。
然后美美送上双杀。
傅云峥说:“你先看书吧。”
余鹤低头写心得:“我想打游戏。”
傅云峥:“......怎么这会儿玩心又大了,之前我叫你玩你都不玩。”
余鹤倒是很诚实:“之前不是没学习嘛。”
傅云峥:“......”
一学习就想打游戏是吧,这孩子怎么能不上进的这么理直气壮。
真的是我太惯着他了吗?
傅云峥移动鼠标:“那给你玩,我替你抄笔记。”
“我没抄笔记,我写心得呢。”余鹤笑了一声,奋笔疾书:“傅老板还能帮我写作业啊,你真好。”
一玩起游戏来,余鹤自然把便宜徒弟抛到脑后,晚上九点饿得不行,去楼下觅食是才想起来,他还有个徒弟呢。
餐厅内,余鹤和傅云峥对视一眼。
傅云峥说:“怎么了?”
余鹤把手背搭在额头上,有气无力地回答:“光顾着玩游戏了,我徒弟还饿着呢。”
傅云峥把留在厨房的饭菜端出来:“我先热菜,你去把他叫下来。”
余鹤突发社恐:“你去吧。”
傅云峥:“你连我都不怕,怕自己的徒弟?”
余鹤扯起衣领扇了扇,对自己定位精准:“我怕他忽然问我问题,我答不上来。”
傅云峥手把手教余鹤怎么忽悠人:“他要真问了你不会答的,你就把问题重复一遍,轻笑一声,让他回去把对这个问题的疑惑整理出来,以书面报告的形式交给你,你回来再查不就完了。”
余鹤大为震惊:“傅总,你在生意场上就是这么糊弄人的?”
傅云峥不慌不忙地靠回椅背上,轻笑一声,摇摇头没说话。
余鹤心里没底,歪头瞅着傅云峥。
傅云峥以拳抵唇:“算了,我去叫沈铭乐。”
余鹤也跟着站起身:“什么叫算了?”
傅云峥眼中满是笑意:“与其教你怎么故弄玄虚,不如我先把沈铭乐叫下来省事。”
余鹤啧了一声:“嫌我笨了不是。”
傅云峥唇边噙笑,很耐心地说:“不是嫌你笨,你本来就是个真诚的人,我教你这些才是教坏你,以后糊弄人的事我替你做,你就干干净净、快快乐乐地做你自己就好了。”
余鹤瞳光微颤,瞧着傅云峥突然很想抱住亲一亲。
正巧二人脉脉相望时,沈铭乐下楼走进餐厅。
沈铭乐尴尬极了,退回去也不是,走进来也不是,只能轻咳一声:“师父。”
旖旎温柔的气氛瞬间消散。
余鹤吓了一跳,条件反射似的后退了半步,他看向沈铭乐:“你喊什么?”
沈铭乐快步走到余鹤身边,抬眼看看余鹤,又看看傅云峥,又抿了抿唇,很难以启齿般地说:“我的卡被我爸停了。”
余鹤啊了一声,说:“我就知道。没事,你师父有钱。”
余鹤朝傅云峥伸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