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盛怒之下宛如恶魔
鱼郦将左手递给他, 两厢用力从窗牖怕爬出去。蒙晔笑容微敛,看了看她垂在身侧的右手,眼中有沉痛, 喟叹:“都怪我, 没有保护好你,主上在天有灵一定会怪罪我的。”
鱼郦笑说:“你是玄翦卫都统,我是昭鸾台尚宫,谁也不比谁矮一头, 保护我什么时候也不是你的义务啊。”
两人说着,动作却未停,飞快闪身避过寺中出没的僧侣,往后门而去。
后门上挂着一把锈迹斑驳的锁,蒙晔拔剑要砍,忽听身后有踩断落枝的细微声响, 他倏地回身, 把剑刺了出去。
“蒙晔, 住手!”
鱼郦惊呼,愕然看向站在他们身后的辰悟。
辰悟身披袈裟, 一手持佛珠,一手提灯,目光深深落到鱼郦的身上, “娘子, 你还是要走。”
不知怎得,鱼郦纵觉自己奋力逃脱苦海是对,可当面对辰悟时, 还是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心虚。
她忖度良久, 道:“主持总说要度众生, 我难道不是芸芸众生中的一个吗?我的归宿不在深宫,主持能度我吗?”
月光下的辰悟面含悲悯,“可是娘子一走,相国寺难辞其咎,贫僧一人性命不足为惜,只可惜这国寺要再度陷入危机中。”
鱼郦回头看向蒙晔,蒙晔几乎跳脚:“你瞅我干什么,我能潜入金陵把你救出来已是极限,难不成还指望我搭救这寺僧?窈窈,你要知道,今时不同往日。”
此情此景,让鱼郦想起了瑾穆临终前的情形。
她竭力劝他逃,可是他说:不能为活一命而伤百命。他为帝时无尺寸之功,唯有以身殉国,任贼分裂其尸,勿伤百姓一人。(1)
她住在相国寺近两月,未曾被亏待,她的命也并不比谁的矜贵,怎能因一己之私而置百年国寺于水火之中。
鱼郦犹豫了,蒙晔眼瞅着她松开了扶门的手,心中大惊,他怒目看向这个搅浑水的辰悟,心念微动,挥剑向他,挑断了他手里的佛珠。
蒙晔上前,用剑往辰悟的手背划了一道,点点血珠滴在散落满地的佛珠上,他抓过辰悟,咬牙道:“只能委屈主持同我们一起走了。就当是我蒙晔下作,连国寺主持都不放过,伤你,劫你,到时贵庙僧众自可去向天启皇帝要人。今夜是他的暗卫中计在先才丢了人,如何都不能再怪罪到相国寺的身上。”
他说完,不等另外两人置喙,手起刀落,砍掉了门锁,左右拉扯着两人迅速上了早就候在外面的马车。
鱼柳和华澜守在里面,一见到鱼郦,二女齐齐扑进她怀里。
鱼郦左拥右揽,鱼柳一边抹眼泪,哽咽道:“华澜这个傻丫头,真听了你的话,自个在金陵城里寻了个地方猫起来,要等一年后才来找我们。得亏蒙大都统来了,把我们这些乌合之众都聚集起来,细细绸缪,不然,还真不知道此生有无相见之时。”
华澜肉嘟嘟的脸上挂着晶莹的泪:“姐姐,你怎么这么想不开?那阙楼多高啊,要是真跌下来非得粉身碎骨不可。”
鱼郦紧紧拥着她们,“不会了,我再也不会想不开了。”
马车一路疾驰,穿行在灯火如昼、兵戈不歇的金陵街头,偶有禁卫排查,蒙晔便亮出宋理的鱼符,禁卫便放行。
辰悟默默坐在马车角落里,始终注视着鱼郦。
姐妹们叙过旧情,才发现这马车里坐了个僧人。
鱼柳“呀”了一声,挪身到辰悟身边去坐,歪头看他,艳媚一笑:“这是从哪里找来的小僧人,瞧瞧,这眉眼生得可真俊俏。”
蒙晔一壁紧盯着外面的情形,一壁紧扼住鱼柳的手腕,“看看就行了,可不许上手。”
向来沉稳自若的辰悟罕见的红了脸,面上溢出几许羞赧慌张,他起身躲去鱼郦身侧。
蒙晔道:“这位是相国寺主持,辰悟大师。”
“呀,这么年轻就当上主持了!”鱼柳激动地又要往上扑,鱼郦伸胳膊挡住,哄道:“好姐姐,咱们还逃命呢。”
鱼柳这才能消停些。
马车趁乱出了金陵城,不敢有片刻停歇,疾速往蜀郡的方向奔去。
混战持续到辰时,天已大亮,被调虎离山的暗卫回到寺中,才惊觉主持和萧娘子都被掳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