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场上厮杀多年如今殿下很少用过这样的手段了。
“...是。”
帐内猛然间变得阴气森森,忽的却听见一声轻哼。
许是这样氛围叫陆燕芝都觉得不适来,她皱着眉,哼唧了起来。
“春,王正月戊申,宋督...”周重邛立即下意识的开始背诵起来,一边背,他一边挥着手驱赶着人。
孙青和杨大连忙放缓了脚步如同做贼一般出了大帐。
站在门口,两人神色古怪的面面相觑。
谁能想到,他们竟能亲眼见识秦王殿下化为绕指柔的这一天。
恍若有种青天白日见鬼之感。
帐内,陆燕芝睡的朦朦胧胧间能听见嘈杂的说话声,她似醒非醒的听着,好像是和她有关系?
要把谁关起来?
陆燕芝竭力想听清楚却根本提不起精神来,她难受的哼唧了一声,很快听见了平稳又催眠的背书声。
这样低沉的声音着实是催眠,陆燕芝翻了个身,彻底睡了过去。
这漫长的一觉就睡到了晚膳的时候。
陆燕芝还没睡醒,混混沌沌的坐着,隐约又听见了笑声。
谁?谁又在笑话她?
她机警的转过头,就差把小耳朵竖起来了,但眼前仍旧一片漆黑。
周重邛偏过头,强忍住了笑意,免得陆燕芝恼羞成怒。
他忍的厉害,不免轻咳了一声。
陆燕芝顿时清醒了过来,她连忙正襟危坐,摆出一副窈窕淑女的姿态来,: “殿下。”
“哈哈哈,”本来还没忍住的,这下忍不住了。
“殿下,您还伤着呢,怎么能笑,若是扯动了伤口...”李公公本来也笑着的脸霎时垮下了,他啰啰嗦嗦的开始抱怨了起来。
这一下陆燕芝也站了起来,和学舌的鹦鹉一样,像模像样的教训人,:“就是,您还伤着,怎么能笑,若是扯动了伤口...”
李公公的话没说完,陆燕芝学到这的时候也停了下来,随后发现屋里一片安静。
这样的寂静着实吓人。
陆燕芝的心往下沉了沉,这几日顺风顺水的优渥叫她太过随心,她捂住了嘴,她逾矩了?
“过来。”
不过两个字,陆燕芝却仿佛听出了训斥的意味。
她抬起脚,脚底下像灌了铅块。
她和周重邛床榻间没有半点阻隔,一共只有五步的距离。
一步,两步...
陆燕芝摇摇头推却了李公公的搀扶,自己往过去走着。
若是之前她必定没皮没脸的笑嘻嘻的打岔求饶,可这次陆燕芝心头莫名的生出些委屈来。
很快就走到了周重邛的床边,她不肯说话,低着头站着。
一只手轻轻的碰了碰她的指尖。
看陆燕芝没躲,这只手轻轻握住了她的指尖,将她带到了床边坐下。
那双漂亮如明珠的眼睛还被蒙着,周重邛的手虚虚的抬了抬,却还是收了回来。
他看着陆燕芝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如今怎么与我这般生分了?”
周重邛有着野兽般惊人的直觉。
哪怕陆燕芝遮着自己的眼睛,可他还是敏锐的察觉出陆燕芝身上堪称突兀的转变。
若说之前的陆燕芝是又野又黏又奶的奶猫,哪怕怎么摔打跌倒都不会放弃,便是受了伤也只是唉唉痛叫甚至一声不吭的重新爬起来。
她攒着一股劲,坚韧不拔却又生机勃勃。
那日在梨园还英勇无畏的讥讽嘲笑他,扑腾着张牙舞爪...踢踹他,恨不得骑在他的头上撒野。
第二次相见,二话不说那样凶悍的咬他。
第三次见面,她伏在身侧嚎啕大哭...
那是最鲜活绚烂的陆燕芝,哪怕她狼狈不堪,也没有人能将目光从她的身上移开。
可自从陆燕芝晕倒再醒来后,这一切都变了。
更像是流落在外的野猫,揣着猫崽子却更疏离,半点也不亲人,看似懒洋洋的在随便窝在哪晒太阳,实际魂却丢了。
她像是极短的时间内突然燃烧净了所有的热情,没了目标,偶尔有些精神,但这精神气却很快流失,重又变得恹恹,昏昏欲睡。
过的浑浑噩噩,形同行尸走肉。
周重邛也问过藏元,却得知妇人有孕,性情变化也是有可能的。
但陆燕芝这样的改变太过突然和奇诡,他无法向其他人言明。
周重邛生平也是第一次遇见这样棘手的问题。
陆燕芝又不能像军中的那些糙汉一般摔打。
她软的出奇。
周重邛甚至都能觉出陆燕芝怕他。
这一点叫周重邛久违的生出些不解的愤怒来,陆燕芝怎么会怕他?怎么能怕他呢?
但周重邛忍住了,他忍得心头梗住,却还是尽可能的学着温和,给与陆燕芝他所能给的所有。
但很明显,效果不大。
明明之前陆燕芝是最先靠过来的,她百般的靠近和撩拨,却他伸手即将握住她的手时候,一脚踹翻了他,游离在外。
“轻不得,重不得,我该拿你怎么办?”
一向寡言的周重邛甚至都失态的露出了委屈,:“明明之前...我们还有了孩子,我期盼着能和你一同抚养他。”
“可如今你对这一切都不放在心上,每日只像敷衍般的看看的我的伤。你甚至,甚至都没问过肚子孩子里的一句。”
“我们要成亲了,你却没有多少喜悦。”
“从圣上赐婚那一日之后 ,明明你在眼前,我却好像握不住你,你潦草的活过一日是一日...”
本来还在酝酿委屈和悲伤的陆燕芝脑子像被凿开了个大洞灌入冰块,一下就惊住了。
她下意识的握住了自己腕间的金镯。
说着话的周重邛侧着头,敏锐的捕捉到这个动作。
他的目光像狼一样紧紧地盯上了那个镶着绿松石的赤金镯子。
一直在旁边装壁画的李公公悄悄屏住了呼吸。
这些日子那个装温柔、装温良,装的几近扭曲的殿下撑爆了假皮,憋破了罐子,重新回来了。
呼——
陆燕芝嗅到了熟悉的压迫感,就是那种叫她头皮发麻的刺激。
她猛然间清醒了过来。
周重邛几乎是同步感受到了陆燕芝急促的呼吸和她紧张起来的脉搏。
“咚—咚—咚,”手下的脉搏跳动的格外有力。
周重邛眯了眯眼,看着陆燕芝忽的无声露出个笑容来。
本来已经绷紧皮的李公公瞥见了这抹笑容,头皮刺刺的发炸。
他看了一眼蒙着眼什么也看不见的陆燕芝,轻轻地、极慢的往后退了两步。
得咧,您自求多福吧。
怎么能有人如此敏锐,敏锐的几近可怕的地步?陆燕芝险些以为自己那层最为隐秘和要命的“皮”都被扒拉下来。
不能慌。
她不能乱。
陆燕芝清晰的意识到,周重邛不是纸片人,她也不是像完成所谓的攻略任务后就能安安心心的躺平混吃等死了。
相反,越靠近越了解的深刻,男主的父亲即便是个背景板,也是最顶尖最难缠的背景板。
若是有朝一日,她露了馅...陆燕芝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空荡荡糊如纸糊了几日的脑子终于转了起来,还转的飞快。
只见陆燕芝露出个笑脸,娇声娇气的说道,:“殿下,我这几日看不见其他的东西,难受的不得了。”
说着,她可怜的吸了吸鼻子,:“我难受。”
“哦,是吗。”
“...是。”陆燕芝小鸡啄米似的点着头,随后她又捂着肚子说,:“我头疼。”
发现捂错了位置,她不等周重邛说什么,连忙扒拉着他的衣裳,:“殿下,您的伤怎么样了,是不是又裂开了,疼不疼?”
说着,陆燕芝放轻了动作摸索着。
周重邛忍着痒意,任由陆燕芝转移起了话题。
陆燕芝摸索到了缠着的纱布,她不敢再乱动,匆忙收回手时却不慎摸到了小腹处的...腹肌。
柔韧富有弹性的肌肉在指尖跳动...
陆燕芝见过这幅身躯密布细汗,腰间的腹肌弯曲跳动时的模样。
那是常年御马征战经历岁月和硝烟锻造出的肌肉和经络,强壮有力。
目盲时她的想象和其他的触感被无限放大了。
陆燕芝试探的指尖不自觉的变成了手掌...
她摸了一把。
手一下就被捏住了。
陆燕芝就真的很有将所有的事都转向莫名其妙的走向的本事。
论转移话题的本事,她赢了。
周重邛看着茫然抬头‘看向’他的陆燕芝,不自然的动了动腿,:“...你,你还怀着孕。”
反应过来后陆燕芝脸色爆红。
谁...谁想着那些脏,脏东西啊。
“我没有,您,您怎么一天到晚想着这些东西,还凭空污人清白。”陆燕芝梗着脖子大声维护自己的清白。
好端端的暧昧被搅和的一干二净。
周重邛都被气笑了。
他额间和颈间的青筋一跳一跳的,看了一眼陆燕芝的肚子,他沉默的忍耐了片刻,:“是,是我不干净,夫人你大人有大量,不与我一般见识。”
说着周重邛都没忍住磨了磨牙,等孩子出来了,你给我等着。
明明是顺着她的意思说的‘好话’,但陆燕芝听着却只觉得背后凉飕飕的,她缩了缩脖子,没敢再继续作妖,老实的溜回了自己的床榻。
作者有话说:
轻不得,重不得,芝芝真的好难养。
这么难养,啧啧啧,有人要头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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