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燕芝感觉自己睡了很长的一觉。
这一觉出奇的安稳, 睡得她全身都软了。
她慢吞吞的伸了个懒腰,正要起身,却听见了传来说话声, :“先躺着,别动。”
怎么是个男人的声音, 春红呢?
“李湛德,去请太医来。”
等等, 请太医。
愣了一会儿后陆燕芝的脑子总算转了起来, 她昨日是来的猎场,这是世...不,是男主的父亲。
“您醒了!?”
反应过来的陆燕芝那个惊喜哟。
本来她都抱着人扛不过剧情杀已经凉了,就是不死心最后挣扎一下的心态来哀悼自己看不见着落的未来,却不想人醒了过来。
陆燕芝哭起来叫人恨不得揉碎了心肝, 笑的时候仿佛整个屋子都明亮温暖了起来。
看着她掩饰不住惊喜交加的神色, 周重邛没忍住都笑了笑,可见人又急着起身,他脸色霎时变了, :“别动, 别动, 先躺着。”
尽管看不见,但陆燕芝却听出了急切, 她见过这位国公时多是他从容不迫, 游刃有余的姿态,却是第一次听见着他这样着急。
陆燕芝一只脚已经落在了地上, 她下意识的停住, 慢慢的收回了脚。
这一回神就觉出疼痛来, 除了下腹有些坠痛, 还有大腿,陆燕芝悄悄摸了摸大腿内侧,只怕昨日骑马剐蹭的地方已经肿了。
陆燕芝偷偷摸摸的动作周重邛看在眼里,他的心里软成一片,竟觉出十足可爱来。
周重邛咳了一声,陆燕芝听见,立即转过了头‘看’向了他。
眼前一片黑蒙蒙,陆燕芝有些沮丧,:“在京中听起来您的伤势很严重,我很担心,可我现在却看不见...”
这样软乎乎的陆燕芝谁能抵得住?
周重邛只恨自己伤的太重起不了身,他看着陆燕芝,说话的声音都放得很轻,:“如今要紧的不是我,是你,一会儿御医就来给你诊脉了,别怕,我已经向圣上请旨赐婚了。”
成了!
不仅是娶妻,还有圣上赐婚的体面。
占了这个由头往后只要她不犯大错,就能稳稳地能护着自己和恭候府,不枉她数百里的拼命奔波至此,陆燕芝嘴角翘了翘。
但很快到陆燕芝就笑不出来了,这位国公都伤重至此还说自己不重要,需要诊脉的是她,陆燕芝神色怔仲的摸了摸眼,她这是要瞎了?
从前知道眼睛重要,但拼命看电脑看手机的时候仍然可着劲的糟践,这些日子看不见了才觉出要命来。
陆燕芝一直安慰自己能治好才忍得住,若是治不好瞎了眼睛可是一辈子的事情。
瞧着陆燕芝神色就知道她在想什么,周重邛顺势吓唬她道,:“总说你不能哭,现在知道厉害了吧。”
话还没说完,见人脸色都白了,周重邛心下后悔,他连忙又道,:“可以治好,没有人说治不好,如今有御医专门给你看诊,如今你可不能再伤心了。”
帐外传来通报声,是李公公引着人进来了。
除了两个御医外身后还有春红。
“臣等见过殿下。”
“两位太医不必多礼。”周重邛说着,先看向了藏元,:“还请太医给我夫人诊脉。”
夫人,听见这个称呼的春红激动的抓着自己的裙摆。
昨晚她和窦老大夫从恭候府带出来送到猎场时,路上孙首领神色严肃又多番叮嘱她要好好照顾六姑娘旁的什么都不肯多说。
这姿态叫春红心都提起来了,她就知道‘六姑娘’出府准没好事发生。
捷径见效快但那也是拿命拼来的。
眼见陆燕芝几次三番伤痕累累,连春红那功利心都散了不少,六姑娘对自己太狠了,哪个遭得住亲眼看陆燕芝这般受罪?
直到进了帐,看着陆燕芝脸色苍白的躺在榻上昏迷,身上的衣裙沾血,人也扎着针,春红没忍住当场哭了起来,她甚至都觉出疼来。
为这,李公公当时就捂着春红的嘴拖了她出去。
“夫人有了身子,还伤着眼不好用药,春红你可不能再招夫人落泪。”
这句话宛如惊雷砸在了春红头上。
难怪这几日‘六姑娘’总是食欲不振,贪睡,呕吐...
都是没经过人事的丫头,陆燕芝又一贯在王嬷嬷面前遮遮掩掩的生怕再吃药,所以院内竟然没人发觉。
回去后整晚又哭又笑的春红今日进帐时连眼睛都是肿的,所幸陆燕芝瞧不见,春红才敢贴身伺候。
院判认真的检查着周重邛的伤口,但帐内所有人的目光却都集中在陆燕芝的身上,连李公公都不自觉的伸长脖子急切的看了过去。
藏元躬身站在陆燕芝的身前,:“还请夫人伸腕。”
看陆燕芝神色犹豫迟迟没有伸手,春红上前紧紧地握住了陆燕芝另外一只手,:“姑娘,您放心,我们都在这陪着你呢,这是宫里的御医,医术很好的。”
陆燕芝深呼吸了一下,这一次不管大夫开什么药她都吃,打死都不会再哭了,老天保佑,只盼着不是宣布她眼睛瞎了。
她伸出一只手。
等院判简单的说了几句秦王殿下伤口恢复很好后,满帐寂静,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陆燕芝和藏太医。
藏元年纪轻,但生的严肃,半晌后他示意陆燕芝换了一只手。
待两次诊完,藏元回头看了一眼周重邛,点了点头。
这是情况尚可的意思,周重邛松了口气才觉出胸前的疼痛来。
他点了点头,如今陆燕芝还不知情,若是这个孩子保不住,就不会叫她知道。
“近些日子还请夫人卧床静养,心情尽量保持平静,最忌过于悲喜。”
藏元说完,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陆燕芝,她的眼睛还蒙着青绸,静静坐着宛如他曾见过的那尊婉约的青白瓷,清澈又漂亮的透骨。
藏元不敢再看,低着头声音却也轻了许多,:“您有了身孕,请一定好好保重身子。”
身...孕?
谁?谁有了?
原著里没有这一出啊?
陆燕芝茫然的抬起头,不自觉的伸手捂住了肚子。
*
华清宫内
兰妃已经保持着端庄优雅的坐姿有一盏茶的功夫了,可怀康帝却仍旧看着她。
宫殿内的宫人竟皆垂眸低首,气氛安静的有些压抑。
怀康帝从猎场回来后就直接包围了几户重臣,禁军出动抓了不少人入诏狱。
按说在这样血雨腥风的紧要关头,怀康帝十天半个月不踏入后宫也是再正常不过了。
再贪慕美色的皇帝那也是皇帝,光天化日之下就有人胆敢谋逆刺杀,怀康帝不将人满门抄斩株连九族才怪。
可他偏偏在这当口进了后宫,还在这半天不出声的盯着人猛看。
在这敏感时刻兰妃本来也不敢多言,但架不住怀康帝这诡异的行为,兰妃忍了又忍,最后还是在心里几番盘算后小心的拿捏分寸开了口。
只见她面上略有几分羞赧,垂眸轻声道,:“圣上这样看着臣妾,可是臣妾今日仪容不整?”
“爱妃天生丽质,纤秾和宜,怎么会丑呢。”
怀康帝大马金刀的坐着,手里的珠串穗一甩一甩的,:“朕记得爱妃有个侄女,是府上的庶女,行六,恩,朕想想,芳名唤作陆燕...芝可对。”
轰!
兰妃只觉得自己的脑子里硬生生被塞了团烂泥不算还被狠狠捏作一团。
前脚怀康帝抱着她的时候还言之凿凿,甚至略有鄙夷的说那不过是哗众取宠之辈。
这转个脸的功夫,这就连陆燕芝排行和名字都打听清楚了?!
兰妃桌下的手死死的攥着帕子,脸上却只是浮现出一点惊讶的看着怀康帝。
像是诧异日理万机的怀康帝会记住一个小辈的名字,她浅浅一笑,:“若圣上说的是府上的六丫头那就没错了,她是叫陆燕芝。”
“旧时王谢堂前燕。”
“微闻兰芝动芳馨”。
怀康帝捏住了手里珠串,赞了一句,:“是个好名字。”
旧时王谢堂前燕,兰妃在心中反复咀嚼着这一句诗。
带燕的诗句那么多,随意拿来用就是,但单说这一句,她总觉的怀康帝意有所指。
“你们是姑侄,想来长的有几分相似,若是她有三分肖似爱妃的模样,倒也当得起那些美名。”
“臣妾进宫的时候,六丫头年纪还小,如今长的哪般模样,臣妾...惭愧,却是记不得了。”
若是再称赞陆燕芝,只怕怀康帝意动,若是出言诋毁,往大了说那可是欺君之罪…
兰妃从没忘记怀康帝的小心眼,但她还是坐不住出言试探,:“今日陛下提起我那最小的侄女,可是府上有了请婚的意思?”
闻言,怀康帝却突然笑了起来。
这笑声叫兰妃背后的汗毛霎时都竖了起来。
“是有人送上了请婚的折子。”
怀康帝玩味的说道,:“不过不是恭候府,而是朕的那位皇弟。”
皇弟?
兰妃一时没反应过来,实在是怀康帝登基的过程和手段血腥了些。
原来的定国公死守边关,怀康帝在京中大开杀戒,如今甚至连个过继到膝下的子嗣都没有就可见一斑。
“一醒来,除了问候朕就是求赐婚。”
“他独身了三十多年,一个女人都不肯亲近,朕原还以为他有断袖之癖,却不想如今拖着伤重的身还不忘求朕赐婚…”
“朕对这位陆六姑娘,还真是刮目相看啊。”
说了这么多,兰妃很难不想到如今在猎场受伤的定国公,:“圣上说的可是秦王殿下?”
“是啊,除了他,还能有谁。”
怀康帝捏着珠串的穗子在指尖绕动,他说起这件事来语气中也满是惊奇。
“昨日派了淮儿来进宫为那位陆燕芝求药,还一并上了早就写好的陈情的折子。”
“称他们二人早已相识。”
“梅园初见,山间临寺相遇,梨园定情...两情相悦,情难自禁。”
“京中一解禁,陆氏就请托到了定国公府的门下,奔波数百里就为了到他身边。”
“还伤着眼,如今更是怀有身孕,他醒了,陆氏却伤身昏聩,求药赐婚...”
“言辞恳切,字字锥心。”
这说的是六丫头和秦王殿下?
这是府上说的那个坎坷潦草,出府就被欺负,悲悲切切的小倒霉蛋?
兰妃是越听越觉得离谱,显些控制不住神色,怀康帝口中说的人和她知道的是同一个人吗?
该说不说,兰妃对周重邛的印象也很是深刻,高大英俊,铁血又清冷,寡言又忠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