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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一闹, 吃晚饭的时候,楚年和江自流都有些沉默,他们心里各自揣着点小心思, 谁也没有说出来。
不过好在晚饭过后就要办反向追踪偷窥狂的大事了, 两个人都紧绷起来,暂时无暇其他。
带着大黄出了门,在渐渐暗淡下去的天色里,楚年和江自流就像散步一样,走在路上。
而大黄早就被楚年授过意,也闻过了贺兰香, 好像知道自己肩负着重大使命, 兢兢业业地埋头猛嗅,遥遥跑在最前面。
哒哒哒哒, 大黄七拐八绕,穿行过几排土屋, 最终停在了一户人家的后门。
这是一座墙体有点歪斜的农家土屋,比楚年他们住的要大上一些。
此时太阳已经快要完全落进地平线里,外面的光线已经变得暗淡, 在这样的光线下, 这户久未修缮的农家土屋, 外墙看起来十分破旧斑驳,整面墙体都快糊成了深褐色。
大黄停在门口, 没有叫出声音, 低头凑在门口的地面上蹭了几圈,然后高高扬起尾巴, 转过身子去瞧不远处的楚年和江自流。
看到这情景, 楚年和江自流对视一眼, 知道是找到地方了,偷窥狂应该就是这户人家里的人没跑寓for言了。
“果然是住在附近的人啊。”看着前面陌生的土屋,楚年说:“我们跟这户人家没有过什么交集,也不认识他们家都有哪些人,不知是是谁对我有意见,天天都来偷窥我。”
“知道在哪就好打听了,回去先向彩花姐打听一下吧。”江自流也不认识这户人家。
但确定了偷窥狂的所在,总比一无所知要让他心安一点。
楚年点了点头。
他记住了这户土屋的特征和周围的环境,然后朝大黄招招手,示意它可以回来了。
大黄见楚年没有过来的意思,蹬蹬腿,从地上站起了身,准备追上楚年回去。
但在回去之前,路过这户人家后门外面堆放着的柴火时,它脑袋一歪,停了下来。
想了想,抬起后腿,在这堆柴火上面滋了一泡尿。
然后才摇着尾巴,哒哒追上楚年。
... ...
两人一狗原路折返,没有回家,直接去了张彩花姐弟家里,敲他们家的门。
平时这个时辰张彩花都已经躺上床睡觉了,听到楚年敲门叫她,连忙从床上爬起来,穿好了衣服去开门。
“怎么了吗?家里有什么事吗?”
夫夫两个大晚上不睡觉,一起找上门来,肯定是有事。张彩花拉开门,一边问,一边让他们先进屋。
“嗯,有事。”既然都要打听了,楚年也就没再瞒着张彩花,把这段时间遭遇偷窥狂的事情告诉了她。
张彩花听完一整个震惊到了。
先不说她经常跟楚年在一块,居然对此一无所觉,光是楚年明明知道却憋在心里不告诉她,也足够让她害怕和生气的。
她抓着楚年的肩膀摇晃:“这种事情你怎么憋到现在才说啊!”
“冷静啊彩花姐!”楚年知道张彩花会担心自己,但不知道她手劲这么大,都快要把他给摇散架了。
楚年从张彩花手里挣脱出来,跑到江自流身后躲起来,只探出个头,把人给好好安抚了一通。
等张彩花气消了冷静了,继续说:“我已经找出偷窥狂住在哪里了,现在就是来向你打听情况的。”
“你快说。”张彩花早没了困意,坐在板凳上,绷得笔直,认真等待楚年接下来要说的话。
楚年把偷窥狂的家描述给了张彩花。
张彩花听完,皱起两道眉头,像是没想到一样:“怎么是他们家?”
楚年看着张彩花。
张彩花:“他们家的人一直都挺本分老实的,平时很少会听到他们家起什么幺蛾子......居然是他们家有人在偷看你吗?”
楚年一听“本分老实”,心里踏实了一半,开始琢磨起钓鱼执法了。
不过就算是要钓鱼执法,也得问清楚,多了解一下才好。
楚年说:“他们家都有什么人?”
“老伯老婶,小伯小婶,麻子,阿平,蛋头儿......”张彩花掰着手指头点人。
末了一抬手,迎着楚年的视线,说:“他们家人还挺多的,家里又穷,所以都是老老实实种地的本分人。”
“本分人不见得心里就不藏坏心眼,会不会是知道楚年采药能赚钱,想偷他们家的钱?”张黑牛也一直坐在旁边听,顺便猜测。
张黑牛能想到的就是钱了。楚年能干,他知道了后都心动,难保别人不心动。
“是不是钱不知道,但我知道那个人一定很讨厌我,他的目光每次都让我很不舒服。”楚年说。
说完,楚年又详细具体的向张彩花和张黑牛打听了那家里的家庭成员。
一通分析后,楚年刨去了老伯老婶子和小伯小婶这两对年长些的,把嫌疑犯锁定在了三个儿女身上。
“麻子,阿平,蛋头儿,应该是他们三个里的一个吧。”
听到楚年锁定了嫌疑人,张彩花仔细地回想这三个人身上的缺点:
“麻子以前好像不叫麻子来着,因为他脸上长出了一堆麻子,疙疙瘩瘩很吓人,别人才改口这么叫他了,可能是因为这个缘故,他人还挺孤僻的,不怎么爱跟别人来往。”
“阿平是个姑娘家,瘦的跟个豆芽菜似的,我瞧着风一吹就能倒下来,除了在地里干活,或者东边大塘洗衣服,其他地方我很少能见着她。”
“蛋头儿的话...挺爱招猫逗狗的,比麻子和阿平都活络,但感觉也是个好人呀,真没听别人说过他干过什么坏事......”
张彩花绞尽脑汁,也只说出这些。
她还是有点不相信他们家的人会存着偷窥楚年欲图不轨的坏心眼。
楚年默默听在心里,侧身去拉江自流的衣袖,跟他说:“明天下午让我钓鱼执法去抓人吧!”
楚年知道江自流应该不会赞同,所以声音又小又轻,可谓用最温柔的语气说出最凶狠的话。
江自流看着楚年。
张彩花问:“什么是钓鱼执法?”
楚年被江自流看的有一点点心虚,听到张彩花出声,转而向她看去,说:“就是我打算明天自己一个人上山,然后早点回来。我算过的,那个时辰点村子里在外面走动的人一般不会多,我一个人,基本上可以算是落单了,如果偷窥狂真的有什么想法或者坏心思,对他来说,正好就是个好时机。”
“这怎么行?你一个哥儿家的,怎么敢的呀。”张彩花被楚年的大胆惊到了。
得,反对票数加一了。
楚年挣扎:“天天被人盯着太烦了,对方既然不是什么凶神恶煞的人,就钓鱼把人抓住,尽快了结了这事呗。”
默默坐在一边的张黑牛开口了:“我觉得不是阿平,应该就是麻子和蛋头儿两个中的一个,你要是想这么干,那明天我就注意着点他们两个,要是发现谁往山道那边走了,我就悄悄地跟过去。”
张黑牛竟然是支持的态度。
楚年奇怪地看向张黑牛。
他还以为不会收到支持票了呢,没想到张黑牛投了他一票,而且还帮着出主意,愿意帮忙出力。
张黑牛见楚年看过来,老实巴交地低下头,说:“...我虽然不很聪明,但是力气还是有的,一定会保护好你。”
张彩花听得来气,过去打他的脑袋:“真要是想保护他,就不该让他一个哥儿干这么危险的事,要我说,咱们直接过去找他们对峙,问个清楚好了!”
几个人各有各的想法。
奈何楚年主意已决,认定钓鱼执法最好。毕竟,有什么能比人赃俱获当场抓捕更好的?
楚年跟江自流商量:“阿流,你放心吧,我机灵着呢,你看之前在江家,哪次我吃过亏?再说现在我有大黄,黑牛哥也帮我,肯定不会出事的。”
是商量。
但是却是没有留什么余地的那种商量。
江自流哪里拗得过楚年,叹了口气,点了下头,答应了。
江自流都答应了,张彩花一个人再不同意能有什么用?没法,她也只能服了楚年,然后申请一起帮忙。
楚年没有同意。
以张彩花的性格,实在不太适合参与进钓鱼执法这种事里。
既然已经决定钓鱼执法,几个人便又围绕着这个展开说起规划了。
楚年主要是跟张黑牛商讨。
时间已经定下,路线就在那里,商讨的都差不多后,剩下的就是明天的见机行事了。
钓饵已经放下,只等偷窥狂上钩。
楚年和江自流告别了张彩花姐弟,回了家。
一番耽搁,时间已经很晚,两人洗漱一番,便爬上床睡觉。
吹灭了灯,屋子里安安静静的,谁也没再说话。
但谁也没睡着。
楚年躺在床上,一方面在脑子里演练明天钓鱼执法的事,一方面又忍不住频频走神。
他走神的是回家后江自流的状态。
很安静,安静中带着心事重重的江自流。
“......”
楚年有点忧虑了。
他在想...是不是自己表现的有点太强势了?让江自流担心之余,有点不高兴?
楚年就这么胡思乱想着,不知不觉陷入了梦乡。
而江自流依然没有睡着。
江自流哪可能睡得着,那么危险的事,即便楚年说得胸有成竹,他还是不可能放心。
可是不放心又能如何?
他竟没有任何其他更好的办法。
怎么会有人连自己的夫郎都保护不了呢......
江自流叹气。
身侧楚年入睡得深了,呼吸逐渐变得绵长均匀。
江自流轻轻侧过了头。
他看向楚年,可今夜无月,夜色沉得像冰凉的死水,没法看清楚年的脸,只有小小的轮廓,在他身边微微起伏。
江自流伸出手,把楚年颈侧的被子往下压得严实了些。
动作间,手指触碰到了楚年的头发。
柔软的头发如同锦缎一样顺滑,擦着江自流的指腹,给他带去了微弱的痒意。
江自流动作一顿,慢慢收回了手。
手是收回来了,可指腹微撵,那份痒意还仍然存在,绕在他心烦意乱的心间。
江自流不想再继续这样下去了。
他从前病着,身不由己,只能被楚年照顾,可现在好了,怎么还能由楚年照顾呢?
江自流没法心安理得让楚年在外面奔劳,被村子里的这个或者那个闲言碎语,甚至不怀好意的偷窥。
江自流想保护楚年,想对楚年好,想让楚年不用忧虑,可以开开心心地过好每一天。
他想为楚年分忧解难,想真的成为楚年的夫君。
夜色里,江自流重重叹了一口气。
他迫切地想做些什么,好为楚年撑起一个家。
——
次日,按照计划,楚年开启了要钓鱼执法的一天。
因为心里装着事,又总是不断排想真跟偷窥狂对上时可能会发生的可能性,所以时光流速飞逝,很快就到了下山的点了。
楚年看着日头,把小铲子一收,掂了掂收在袖子里的擀面杖,雄赳赳气昂昂,英勇地带着大黄下山了!
楚年心里多多少少有一点激动,神经绷着,随时准备迎接偷窥狂的袭击。
但走过山口,逐渐远离山道,再走就要进村回到偷窥狂最喜欢的那堵墙了,依然不见偷窥狂的身影。
楚年:“......”
激动的心情渐渐被犹疑所取代。
楚年开始在想:
难道,昨天在墙根那,偷窥狂没有听清自己跟江自流说的话?
还是,虽然是偷窥狂,但也真的是老实,只想偷窥,不想要机会?
亦或者,张黑牛的反侦察水平太差,暴露了行踪,让偷窥狂察觉到不对劲了?
别呀......
自己辛辛苦苦,不惜在江自流面前那么强势才争取到的钓鱼机会,不会就这么泡汤了吧?
楚年已经在心里默念:偷窥狂,不管你是麻子还是蛋头儿,都一定要动手啊。
不然严布以阵,鱼儿却不动手,可就显得不礼貌了!
好在偷窥狂虽迟但到!
他来了!
还是那堵墙。
不过,这一次,不再是楚年走过了那堵墙才感受到视线,而是还没走到那堵墙的时候,就从墙后面走出来了一个人。
这人一头蓬松的头发,土黄的破衫,个头高大体态如熊,向着楚年的方向,不紧不慢地走来。
除了刚走出墙后的第一眼,后面他只低着头,专心看自己脚下的一亩三分地,仿佛只是一个路过的单纯路人。
但那一眼,楚年心下就有了判断:就是这个人!他就是偷窥狂!
楚年喉咙滚了一下,面上没变,心里提起了警惕。
比楚年更警惕的是大黄。
大黄早已夹起尾巴,微微下沉威武健壮的身躯,亦步亦趋地跑在楚年身前。
楚年和偷窥狂都在走。
他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
只剩下一米远的时候,偷窥狂抬起了头。
楚年看到了一张布满疙瘩的斑斑点点的脸。
——麻子。
楚年终于知晓了偷窥狂的身份。
麻子的眼神变了,不再伪装路人,而是明目张胆的,直勾勾地看着楚年。
楚年从他的眼神中看到了极其强烈的目的性。
楚年的心脏跳得快了些,面上仍旧保持着从容。
他的右手缩进袖子里,勾住了藏在袖子里的擀面杖,然后也看向麻子。
只是为了不让麻子有所警觉,楚年就像在看一个普通的过路人一样,并且对他露出了一抹纯善的笑容。
这抹笑容让麻子的脚步慢了一拍。
但也仅仅只是慢了一拍,麻子并没有停下,转而从贴着右侧行走改为了直直冲楚年而去。
麻子的眼神很凶,带着一股和人不太符合的狠劲。
楚年迎着麻子的这种眼神,脑海中飞快闪过先前脑补演练的各种画面。
“不慌不慌,各种情况都脑补过了,何况有大黄在呢,黑牛哥也肯定就在附近哪里蹲着,我搞得定!”
在心里给自己打了一下气,眼看麻子就要来到眼前,楚年握紧了擀面杖,严阵以待,随时准备硬刚!
可是即便做好了所有的准备,接下来跟楚年预想中的完全不一样的事情发生了!
麻子脚步加快,迎面走来,张开双臂,不是巴掌,也不是拳头,而是整个人呈大字型——
一个凶狠的熊抱,带着破风的声音,直直向楚年扑去。
楚年:“???”
楚年吓了一跳。
这显然跟事先想的每一个情景都不太一样。
好在虽然不一样,可演习不算无效,楚年还是早有准备地后撤三步,躲开了第一轮袭击。
...如果这算袭击的话。
楚年有点懵了。
熊抱他认识,凶狠他也认识,可这凶狠的熊抱...算是怎么一回事?
抱打吗?
因为画风的变化,楚年暂时没有拿出擀面杖,他做出了一个哥儿在这种情况下该有的害怕表情,问:“你干什么?”
演习变成现卦,钓鱼变成钓熊。
麻子没有说话,没有回答,仍是凶狠的眼神,沉默地继续张开双臂,要继续拥抱楚年。
可这一次没等楚年做出反应,大黄已经先一步不同意了。大黄一跃而起,以一种更加凶狠的姿态咬向了麻子!
麻子却眼疾手快,一把按住了大黄的脖子,真的像一头健壮的熊一样,把大黄摔到了地上!
“大黄!”楚年着实吃了一惊。
麻子这一手看起来就跟练过似的。
好家伙莫非就跟自己排练一样,他这些天,天天看着自己带狗,也一直都在排练怎么对付狗咬吗?
不过大黄可不是一般的狗,它是真正凶悍带有野性的猎狗,被按着摔进土里,也能立刻弹起来,迅猛地去咬麻子的手。
一人一狗就这么打起来了!
人凶,狗也凶,凶凶相碰,谁也不让谁!
楚年看着眼前这凶残的场面,确定麻子从始至终就是不怀好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