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自流艰涩地开口:“夫郎, 我们不会净身出户的。”
楚年:“!!!”
听到江自流说话,楚年一双眼睛倏然睁得滚圆。
江自流太久没有开口说过话,一发声拉动声带, 喉咙里全是钝涩的痛感, 吐字艰涩又困难,须得人认真听,才能听到他说了什么。
但却足够让楚年感到惊喜了!
多日来的努力终于见到了成果,楚年的精神都为之一振。江自流眼眸里乌光流转,将楚年略带兴奋的小脸印入眼底,浅抿了一下唇。
这让旁边的马志成很尴尬。
人家小夫夫两个, 四目相视, 蜜里调油,他杵在这儿待着, 怎么看怎么不合适。
但眼下又有重要的正事,马志成离得近, 还真就得充当起不怕尴尬的“恶人”。
马志成说:“江自流,你不是还有事要做吗?”
楚年这才从喜悦中平复下来。
楚年想到江自流刚才说的那句话,“我们不会净身出户”, 这让他不解。
说起来, 分家这事虽有考虑, 但计划赶不上变化,来得突然, 还没有跟江自流打过招呼, 就直接请来村长帮忙了。
楚年还不知道江自流是怎么想的。
这会儿江自流费劲也要下地出来,肯定是为了分家的事, 他说不会净身出户, 是几个意思?
江自流看出楚年的迷惑, 咳嗽着勉强开口说:“要分家,也要拿走我们的东西。”
闻言楚年有点想笑。
他一直看到病美人虚弱,却不曾想他居然想得挺多,是个不肯吃亏的主?
但病美人显然是没有听到村长说的悄悄话,而楚年目前比起钱财,更想脱身。
于是楚年贴近江自流,想要跟他小声地解释一下。
只是才一贴近,便被江自流牢牢地扣住了手。
江自流低下头,两人近在咫尺,近到楚年可以看清江自流的每一根纤长睫毛。
江自流握着楚年的手,对他说:“我不会再让你受委屈了。”
他的声色还是沙哑,咬字却清晰起来,仿佛这一句话已经被他说过了许多遍。
楚年怔然。
随即他反应过来,江自流不想净身出户,是不希望自己受委屈吗?
可是...
虽然但是...这柔弱的病美人又能做些什么呢?
对楚年说完后,江自流又面向村长,说:“村长,分家前我有些话想跟他们说。”
因为说话艰难,他说的简单,礼数不周之处,用抬手作揖弥补了。
村长点头道:“去吧孩子。”
得到了村长的首肯,江自流往院子里的江家二老看去。
江家二老早就瞠目结舌。
板上钉钉快要死的人,居然可以下地说话了。
一天里接连发生了太多超出江家二老预料的事,一天过得胜似一年,跌宕起伏,惊慌、心虚、愤怒、憋屈,疲惫......种种情绪堆积如浪,在他们的身心上打来打去。
江母想要说些什么,被江爹一把拉住,推到后面。他自己则死死盯住江自流,脑门上的青筋隐隐跳动,衣袖下的两只手早就捏成了拳头。
看到江家二老的状态,楚年有些不放心。
这场面,说是江爹想要过来捅江自流几刀他都信。
就算不是亲生的,多大的仇多大的恨,要搞到这种田地呢?而都搞到这份田地上了,江自流还想试图分走家产,这怎么可能?
楚年望向江自流。
江自流苍白的脸上就像结了一层霜,眼眸里囿藏着不明的情绪,乌黑晦暗。
楚年嗅出了端倪的气息。
毕竟没在江家待太久,江自流又一直卧病不能言语,楚年对他了解得并不够,所以想了想后,虽有点迟疑,但还是扶着江自流往江家二老那过去了。
反正有村长在,江家二老还敢把江自流生吃了么。
楚年扶着江自流过去,江爹却绷着下颚线,阴沉地发了话:“我们爷俩进去说话。”
说完,率先往堂屋走去。
楚年:“......?”
好家伙,“爷俩”,都这个时候了,他怎么还好意思说“爷俩”啊,演什么父子情深呢......
楚年抬头看江自流,江自流表情没变,是要跟过去的意思。
楚年内心打着鼓,还是顺从了江自流的意思。
进堂屋后,楚年一眼就看到那张抵在案下不常用的厚实大桌被拖了出来。
肯定是老两口以为今天预谋的坏事能成,特意拉开桌子,准备事成后要庆祝。
楚年嘲讽地瞥了瞥唇角。
江爹人已经于桌前坐下,坐下后,大手一拍桌面,脸上表情仍是要吃人的阴沉样子。
村长在这,他也只能摆摆脸色,楚年才不理会,扶江自流坐到江爹对面的长椅,然后打算自己也坐下。
可是却被江爹喝止了:“你出去,我们爷俩讲话,你在这干什么?”
楚年眉头一挑。
江自流握住楚年的手,看着江爹的眼睛:“他是我的夫郎。”
话音落,江爹明显地哽了一下。
江自流:“我不会瞒他。”
说完江自流歪头咳嗽了两声。
他的身体依然虚弱,马志成本来不赞成他下地的,但听到楚年在外面说了这样的事,他怎么可能坐得住。
“二十亩地里,有五亩不属于你们,我理应带走。”咳嗽完,江自流平静地对江爹说了这句话。
“我就猜到你没安好心。”江爹脑门上的青筋突突直跳,扯起嘴角冷冷地笑:“呵呵,本来以为你这个怨种死定了,才会一不小心在你面前说漏了嘴,没想到你这个白眼狼,都快死了,天天躺在床上,还绞尽脑汁地想着吞我们家的地!”
江自流没什么波动,听着江爹把话说完后,只说:“村长就在外面。”
江爹咬着牙地骂道:“贱种!”
桌上放着水壶,楚年伸手拿起水壶,掀开盖子就往江爹的脸上泼了去。他的动作很快,没有分毫犹豫,没给江爹丁点闪躲的机会,一壶水哗啦下去,把江爹泼了个稀里哗啦。
“嘴巴放干净点好吗?不会说话可以不说,说的这么脏我帮你洗一洗!”
楚年拎着茶壶,绷直身体,做好只要江爹敢起身想打自己就第一时间往外跑的预备。
但楚年猜测江爹不会动手。
果然,江爹被泼得一整个呆滞了,转瞬间反应过来后,轰隆一下踢开长椅蹦起来,扬起手就要扑过来打楚年,却又在倾身后血红着眼睛顿住了。
只是...
楚年虽然预料到了江爹的反应,却没预料到这分秒之间,江自流居然蹭一下站起身,挡在了他的面前。
江自流这力量来得猛,哪是现在的身体状态能承受得住的,在江爹停手后,江自流便颓然往下一坐,剧烈地咳嗽起来。
楚年:“......”
“夫君,你别激动啊!”楚年连忙给江自流抚背顺气。
楚年忍江爹很久了,要是没有九成的把握江爹不敢还手,不会在分家之前给他泼上这么一下。
自己又不傻,难道忍了这么久了,临要走前,还非得吃个亏挨顿打?
就是没想到江自流的反应会这么应激,让楚年又好笑又感动。
“我就说你们的心怎么能狠毒成这样,我夫君果然不是你们亲生的。”楚年手没停,眼神落在湿漉狼狈的江爹身上,替他们两个刚才隐晦的对话结了案。
刚才这一番对话,江自流和江爹虽然谁也没有亲口说出“不是亲生”的字眼,却已经是把事实板上钉钉给坐死了。
自己猜测是一回事,真正听到事实又是一回事。
江自流的确不是亲生的。
楚年想不通,不就是为了五亩地吗,至于弄来一个婴孩假装添丁欺骗村子吗?
更可气的是,搞来了孩子也不好好养,极尽虐待,不干人事,实在是太可气了!
这种秘密,江家显然是准备带进土里的,要不然江爹也不会把江自流喊进堂屋说话。
所以,别说是泼他一脸水,就算给他一拳,他也不会冒然惊动外面的村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