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娘不让你进厨房的, 娘说要饿着你,说只有让你吃些苦头,才能知道怕, 才会服软听话......可你肯定是想用厨房的吧。”
孙秀芳虽然不会明面上忤逆江母, 可在一些小事上,她还是能够趁江母不注意帮帮忙的。如果楚年愿意帮她,她也一定会帮楚年。
虽然,一旦被江母发现的话,少不了要挨骂,但只要能怀上孩子, 一切就都值了。
“年哥儿, 我知道你讨罗老爷子喜欢,你就帮帮我吧。”
楚年:“......”
楚年是有心想跟孙秀芳拉近关系的, 按理说,对方有事来找自己帮忙, 正好是一个拉近距离的好机会,可是...这一上来就是超纲的题,生不生子什么的, 不在楚年掌握的范围之内啊。
看到孙秀芳的眼睛里充满了期盼, 楚年挠了挠头, 说:“问问倒是可以问问,只是, 大嫂你最好不要抱太大的希望。”
“哎!”孙秀芳黯淡的脸色一下子焕亮了许多, 连声音都大了一点。
楚年:“......”
还有后半句呢,倒是也听一下后半句呀!
孙秀芳还是有些羞臊, 又对楚年说:“爹娘明天才能回来呢, 今晚咱们一起吃饭吧。”
啊!一起吃饭!
说到这个楚年可就来劲了, 天知道他到现在就没能正儿八经地吃过一次饭!
但紧接着孙秀芳又补充了一句:“也没什么好的能吃,就是喝粥,或者要么少添点水,煮厚一点,那就跟饭差不多了,顶饱一点......爹娘还有四弟都不在家,我不敢择菜吃的。”
啊这...
楚年的劲头瞬间低迷了一半。
不过也是,以江家二老的为人和抠门尿性,孙秀芳在这个家畏手畏脚也正常。
说是正常,其实又不正常。
至少在楚年看来,是不该正常的。
楚年一摆手,说:“大嫂你就是太听话了,这也是你的家,凭什么你要这么委屈自己,你嫁过来之前也是家里宠着的女儿吧,嫁到了这家就非得受苦?活没少干,饭却不能多吃,根本没道理啊。”
听到这话,孙秀芳略有些诧异地看着楚年:“...哪、哪有谁家里会宠着女儿的......”
楚年:“......”
万恶的重男轻女!
“既然如此,大嫂就更应该自己宠着自己才是。”
虽说这是在古代,更是在古代僻壤的小山村,重男轻女估计是一抓一把,但楚年偏就不惯着这种糟粕。
自己宠着自己?
孙秀芳活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对她说这种话,顿时看楚年的眼神更加诧异了。
楚年:“大嫂听我的,以后你想吃啥就吃啥,不必委屈自己,你又不是没给这个家做贡献,凭什么他们在的时候才能跟着吃一口?什么鸡蛋啊,肉啊,以后想吃就直接吃呗,不吃白不吃,问就是你要备孕,需要营养,没营养怀不上。”
“...哪、哪有这种歪理......”孙秀芳目瞪口呆。
她忍不住想,难道楚年以前在家里就是这样的吗?那他怎么还被楚家卖过来了?
“这怎么是歪理呢?民以食为天啊,天大地大,吃饭最大。”楚年很理所当然:“对你好的人,你当然可以顾着他们,也对他们好,可明明有条件有饭吃,却不给你,这种对你不好的人,你还顾着他们做什么?当然是要自己对自己好啊。”
孙秀芳:“......”
从小就被告知要听话懂事安分守己的孙秀芳都听呆了,楚年怎么...怎么能这么大逆不道呢!
那可是公婆,是父母,就算再不喜欢,心里再埋怨,也不能这么明目张胆吧?
楚年看孙秀芳一脸复杂,冲她眨眨眼,说:“我以前就是太傻了,所以才会被替嫁到江家来,我夫君也就是因为太乖了,所以才差点连命都要没了。反正,以后我是不会再像以前那样了。”
孙秀芳都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在她看来,自楚年来到江家后,所做的每一件事都让她挺难以言表的。
同样是被婆婆指着鼻子骂,她是默默忍着,只能半夜里一个人缩在被窝里偷偷的哭,楚年却是直接开口骂回去,嫌骂的不够,还要把左右邻居都喊出来看笑话。
但仔细想想,楚年这么离经叛道,有什么损失吗?
好像没有。
关上厨房的门饿着他,饿到他了吗?
没有饿到。一回来就看到他在晒着太阳吃饼,似乎还挺悠闲。
逼迫他跟傻子四弟亲热生孩子,逼到他了吗?
完全没有。不仅没有,他甚至还给三弟请来郎中看起了病,要是三弟的病真能治好,傻四弟就不可能有机会了。
孙秀芳:“......”
看着这样恣意妄为的楚年,孙秀芳心里头突然就滋生出一丝丝羡慕出来。
“...大嫂你忙吧,我给夫君喂药去了。”见孙秀芳表情奇特,楚年招呼了一声,识趣地结束了话题。
虽然痛恨重男轻女的陋习,可陋习陋习,深入人心,想要一朝一夕三言两语就能改变,肯定不可能。
楚年不敢说得太过,怕孙秀芳觉得自己是个异端,好不容易拉起来的关系还得倒回去。
“好。”孙秀芳点了点头,表情仍有些讷讷的。
楚年便拎着食盒回屋了。
小破屋里,江自流闭眼卧在床上,不知道是在睡觉还是醒着。
楚年面对孙秀芳时挂着的恬然笑意慢慢消失了,眼底不禁多了几分惋惜。
他一想到马叔说的那些话,什么“活生生被拖死的”,“就算治也治不了根”,“一辈子都要当个药罐子”,楚年就觉得可惜。
这么美好的美人,真就命比纸薄么。
但等楚年走到床边的时候,他眼底的惋惜遗憾悄然散去,又换成了微笑的神色。
“夫君我回来啦,马叔给你开了副药,让先喝上几天看看,我扶你起来喝了再睡吧。”
江自流慢慢睁开了眼睛。黑墨一样的眼睛里神色清明,并非才睡醒的样子。
“你没睡吗?”楚年有点担心。
楚年还挺怕江自流会胡思乱想的。
毕竟病人的心态很重要,就算是不能除根的慢性病,如果心态好的话,人也能舒服些。
但楚年看江自流的表情吧...好像又不是胡思乱想。他的眼睛深得很,这他这样专注的看着,楚年总有一种被拉着往里面拽的错觉。
可能...这就是美人的魅力吧。
轻咳了一声,楚年扶江自流起来吃药。
药从食盒里拿出来的时候还是热的,楚年坐在床边,一口一口地喂他。
显然,喝药不是什么美事,药的味道很重,楚年只是喂药的人,都被这味儿冲的直犯怵。
楚年尚且如此,真正要喝药的江自流就更不用说了,从喝下第一口药后,江自流就皱起了眉头,墨染的眉峰紧紧拧在一起,脸色都更白了几分。
即便如此,江自流也还是很配合的在喝,楚年伸来一勺,他便喝掉一勺,喝到碗底的时候,他连嘴唇都泛着白了。
病美人被苦成这样还这么乖,楚年有点看不过眼了,小声嘀咕说:“真有这么苦吗?要不我明天问问马叔,看能不能改进改进?”
等一滴不剩全部喂光了后,楚年贴心地拿来了蛇果。
“夫君,赶紧吃点蛇果压一压。”
楚年一连喂了江自流好几颗蛇果,好让他的嘴里可以中和中和,把药的苦味儿给压下去。
几颗蛇果吃下去,鲜红的果汁浸润着苍白的嘴唇,染上色彩,稍微驱赶了一点病态的白。
江自流的嘴唇唇形是极好看的,被色彩一润,就显得尤为好看,加之他即便病中,也有一股端正的风雅,哪怕是楚年这样混迹娱乐圈,悦美无数的人,天天对着江自流,还是会被他一次次惊艳到。
可是吧...
偏偏,他唇角有一块红痕。
楚年知道,这是自己的杰作。
但,可恶就可恶在,这梦游打出来的杰作位置实在是太离谱了!偏要印在唇角,整的跟被亲咬出来的似的......
再被鲜汁这么一染,莫名就透出了一股色.气。
端庄和色.气,本该是南辕北辙的两种气质,可当它们混在一个人身上的时候,尤其这个人还是个美人,真真正正就是一道不可多求的绝妙风景。
坐在床边的楚年是连着瞥了好几眼,既想看,又不太敢看。
想看,那是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不丢人。
不敢看,那是这他喵的毕竟是自己揍出来的绝景,心虚!
一来二去的,楚年轻叹一口气,心说以后睡觉之前都得给自己下个心理暗示,争取能睡得老实一点才行。
江自流可不知道楚年在想什么,他只看到楚年喂完蛇果后,就有一下没一下地往自己脸上瞟。
瞟的位置靠下,应该是嘴唇。
江自流抿了下唇,长睫一敛,视线收拢。
小哥儿对他的这张脸...似乎很感兴趣。
对脸上的这张嘴...更是似乎从见第一面起,就很感兴趣......
小哥儿没再说话了,视线还是屡屡飘来。
可能小哥儿以为这样并不明显,实则,在这么狭小的空间里,他的两道视线无所遁形,明显又灼灼,近乎带着烫意。
江自流的手指蜷在手心,指尖摩挲着手掌,感受着这股滚烫的视线,突然身体向前一倾,抬起头朝楚年凑了过去——
“夫君,我还得出去一趟。”楚年说是不看,到底是没忍住,偷偷看了好几眼,才把视线撕开,起身站了起来。
只是,才一起身,就看到江自流忽然凑了过来?
楚年:“???”
江自流:“.........”
江自流一整个尬住。
楚年迷茫。
“夫君?你怎么了?”
江自流没有抬头,还维持着微微前倾的姿势,只是,两只耳朵爬上了淡淡的红色,很快,淡红就从耳朵蔓延到了脸庞。
楚年眼瞅着江自流的脸在自个儿面前变红,眼睛眨了眨,不是很确定的萌生出了一个匪夷所思的大胆想法:
他他他刚才凑过来,该不会是想亲我吧?!
楚年:“!!?”
不会吧不会吧?
这是什么情况?
马叔给开的这个药,是正儿八经治肺止咳的药没错吧?
楚年:“.........”
两个人各怀心思,一坐一站,谁也没动,维持住了一个诡异的平衡。不过他们的内心却不像表面这样风轻云淡就是了。
江自流没想到楚年偏就在这自己过去的那一刻抽身离开,他想给的回应没有给到,一时间里,竟说不出是庆幸还是...失落。
楚年人都傻了,万万想不到端庄的大美人好像是要献吻?!
不会吧!
楚年:虽说一口一个夫君的叫着,可我只是嘴上甜,心里没有你啊!
江自流嘴唇张了张,很想问楚年说:你不是要出去么,该转身出去了吧?
可惜他试了几次,都没能发出声来,再要尝试,喉咙里开始发痒,又忍不住地想要咳嗽了,无奈,根本说不出话来。
楚年看江自流僵坐着,脸上薄红,嘴唇微颤,油然而生一种自己又给把人欺负了的错觉。
可是这回真的冤枉啊,他明明什么都没有做,话也没说,是江自流自己冲上来的!
还冲上来冲失败了......
但凡江自流早一秒,或者自己晚一秒,现在应该就不是大眼瞪小眼,而该是嘴对嘴了。
楚年想不通呐,这病美人一直防自己跟防狼一样,怎么今天性情大变,变得这么奔放大胆了?
又怎么偏偏是今天,病美人才喝了药,要是刚刚真的贴上了,自己会不会也尝到中药死苦死苦的味道?
嗯?等等?
尝到药的苦味?
楚年:“......”
楚年灵光一闪,脑海里陡然又升腾起了另一种念头:病美人他该不是存心使坏,想让自己也尝尝苦巴巴的药味吧?
噫!恩将仇报?
没想到他竟然是这种美人?
然而还没到三秒,楚年就自己推翻了这个荒唐的念头:应该不是吧?病美人这么乖,能有什么坏心眼呢。
那么思路就又绕回来了,病美人就是想献吻呗!
罢了罢了,还是不想了。
楚年内心无比复杂地暂时中止了这道难题,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扶江自流躺好,出去了。
楚年走后,躺进被子里的江自流:“......”
——
楚年本来是没什么事了,可江家二老,包括江四,都去了镇上,江家现在只有大嫂在。既然和大嫂建立了初步的友好关系,厨房能用上了,楚年可不想浪费。
所以,楚年决定上山去!
楚年没准备去很远,就快去快回,去摘点蘑菇回来。
上次楚年就有点馋山上的野蘑菇,奈何没条件煮了吃,现在机会来了,他不是很想错过。
楚年目的明确,进了山后,奔着蘑菇多的地方就过去了。
那是一棵倒下的树,有成年男人腰那么粗的树,死了不知道有多久了。
它虽然死了,日益腐朽的枝干却化成养分,养育出了许多白头菇。白头菇一簇一簇地长在一起,各个冠大体肥,长得可好了,全部楚年拔了出来装进麻袋。除了白头菇,树根的那块儿,还有些黑木耳,也被楚年顺带着摘了走。
摘完后,楚年不多留,麻溜的往山下赶了。
明明还没到晚上,天就已经黑了下来,天上的阴云全都聚集到了一起,大片大片,乌乌央央,厚重地仿佛随时都会压下来。
风也开始刮了起来,穿梭在山间的树林里,呜嗷喊叫的,比起说是风声,更像是动物的喊叫。
这样大的架势,要说不是在酝酿一场特大暴雨,老天都下不来台。
幸运的是,楚年上山下山的路上,特大暴雨都没有落下来,一直等楚年带着蘑菇木耳回到江家了,雨还在酝酿中。不过多了一道程序:雷声。天上开始打雷了,闪电配着雷鸣,一阵一阵,嚣张又暴躁。
楚年反正到家了,下雨也淋不着,喜滋滋地提着新鲜采回来的战利品进了厨房。
厨房里,孙秀芳已经把大锅的火生好了,锅里咕噜咕噜的翻着响声,热气腾腾的白烟和米的味道争前恐后地往外跑。
楚年上前揭开锅盖看了一眼。
锅里是白水炖米,白米粥是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