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发展,竟与梦中毫无二致。
难道?
上天示警四个字蓦然浮现脑海,原本无限好的婚事登时变成催命符,直接把淑宁吓晕。
乌雅府上一片兵荒马乱,塞和里氏又急又心疼,赶紧着人请大夫。
结果,惊惧焦灼?
若不是来者为京中保和堂的东家,杏林中颇有名望的老大夫,塞和里氏都要骂人了。自家淑宁前脚被圣旨赐婚,后脚皇上就撸了法喀的一等公,大大封赏了准女婿。
孩子没过门就一等公福晋预定,喜极而昏还差不多。
惊惧惶恐之类,不是瞎扯么?
终于清醒过来,正惶惶然不知道该如何措辞的淑宁赶紧让所有人退下。
眼看着屋内只剩下她们娘俩了,她才垂眸与塞和里氏道:“李大夫不愧是宫里当过御医的,医术果然精湛。女儿确实,确实惊惧,甚至想往宫中求求姐姐,看这婚事是否还有转圜。”
塞和里氏:???
塞和里氏抬手就要往她脑门上摸,想看看她烧成什么样啊,才能说出这等胡话来?
淑宁偏了偏头,勉强勾动唇角:“嫡额娘,女儿没烧也没昏头,做出这等决定也是深思熟虑过的。非是女儿妄自菲薄,实在是女儿区区一介庶女,不敢妄想开国勋臣之家。但皇恩浩荡让女儿入选,得了皇贵妃吉言、皇上青眼。有圣旨赐婚在,女儿便也不惧。”
听她这么说,塞和里氏紧皱的眉心才了略略舒展了些。
赶紧拉着她好一阵宽慰,什么自家祖上也曾官至一品,如今宫中更有德妃啊。虽四阿哥养在皇贵妃娘娘的承乾宫,皇九女养在皇太后膝下。但没改玉牒,就都是娘娘子女,乌雅家的外孙、外孙女,都是她的依靠云云。
而且打从圣旨下,塞和里氏就跟自家大人商量好了。把淑宁已故的姨娘升为侧室,以后她就不再是庶出,而是侧出了。
既提高了淑宁出身,又免了她忘本之嫌。
万般慈爱与巧安排如冬日暖阳,顷刻温暖了淑宁因恐惧震惊而冰冷的身体。
阿玛跟嫡额娘素来谨小慎微,唯恐给嫡姐添麻烦。
连嫡兄博启都被频频耳提面命,着他循规蹈矩万万不可张狂。但凡给妃主子跟四阿哥、皇九女添丁点麻烦,就直接开祠堂除族。宁可后继无人,百年后产业尽归族里,也绝不留着他给娘娘跟阿哥、皇女添堵。
诸般严苛下,嫡额娘还愿意为她开这么道口子。
淑宁微笑,别说嫡母对庶女,便许多人家的亲母女也做不到如此呢!正因为这,她才越发感念,越要把梦境中的种种死死咽下,绝不透露一字半句。免得走露风声后她倒霉不算,还要祸及家人。
打定这个主意后,她只勾唇浅笑:“女儿谢过嫡额娘慈爱。”
塞和里氏摸了摸她的如缎子般的墨发:“你虽非我所出,但自幼在我膝下长大,唤我嫡额娘,便也是我的孩子。当额娘的疼爱孩子,难道不是天经地义?更何况你这丫头至孝呢!旁的不说,便我与你阿玛,除了朝袍外,冬日袄子、夏日衣衫,哪件不是你仔细操持的?”
话虽如此,可实际上妾为半奴。妾的女儿名为主,实则多半如嫡母身边的猫猫狗狗,嫡子嫡女眼中上不得台面的玩意儿。
也就是嫡母心善。
总之嫡母庶女两个,都打心眼里觉得对方难能可贵。
这才两好嘎一好,成了如今她们这不输甚至略胜寻常嫡亲母女的模样。
娘俩互夸了好一会子,淑宁才皱眉轻叹:“额娘只瞧那法喀被夺爵,阿灵阿成了一等公,女儿还未大婚就成了一等公准福晋。却忘了钮祜禄氏百年名门,便阿灵阿未曾袭爵,他额娘都未必满意女儿出身。如今他水涨船高,怕是……”
“而且,法喀虽非嫡出。其母舒舒觉罗氏也只占了个侧字,却也是孝昭皇后与贵妃生母。靠着两个女儿,她那个侧室比正室还要气盛些。”
钮祜禄府治家严谨,内里斗得再怎么如火如荼,外头也鲜少听到风声。
但连续几晚的梦境可没少给淑宁示警:法喀终其一生也没停止过重新承爵的念头,兄弟俩明争暗斗多年。到贵妃娘娘葬礼上,阿灵阿都还想法子给法喀使绊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