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婴双手递上茶,有些无奈道:“夫子,您不是第一个来找我的,估计也不是最后一个。自十五日前我被仲父送来咸阳宫,就再未见过他。我不知道很正常啊!”
王绾眉头紧锁,道:“怎会如此,竟连你也瞒着。不行,我得去寻陛下。”
“夫子等等。”张婴连忙拉扯住王绾,“冯丞相去过了,宗正也去过了,谁也没见到仲父。”顿了顿,张婴小声的补充的一句。“我想如果真的见到,反而不好,不如不见,先耐心等待。”
“他们都去过?也对,此事牵涉重大,数百大秦郎官秦吏被关押,若冯相、宗正他们不作为。我到时也要参他们一本。”王绾又叹了口气,“公子们如何?他们可有消息?”
张婴摇头,想了想,又面露古怪地点头道:“三日前大秦公子公主都被陆续带走。之后,好像公子们被分到咸阳秦军营地。公主们则前往采桑将军处。”
王绾又是一惊,低声呢喃道:“怎会如此。难道是与公子公主有关?最近出了什么荒唐事吗?”
张婴能理解王绾的疑惑。
嬴政对待后代很好,贡品、奢华的物件给公子公主们送个不停,但除了对扶苏,其他人他是放羊式教育,就是夫子、资源都摆在这,都提供,但不会逼迫,全靠公子公主们自觉。
现在突然给所有公子公主们的教育上强度,好像是发现过去的教育不好,现在懊悔弥补一样。
王绾又道:“阿婴,最近来寻你的人有多少?”
张婴道:“多得很。”
之后,他不光告诉王绾有多少人来找他打听消息,他还将对方的名字,担任的官职等信息,全部说了一遍。
王绾的眉头锁得更死,低声道:“竟全是文臣,武将仅限卫士禁军,这……这,怎么看都是造……”他将“反”这个字给吞了回去,然后担忧地看着张婴,“你在这咸阳宫殿,若有一日听到宫中突生喧哗,只能跟着赵兴这种陛下心腹中的心腹走,千万别乱跑。”
张婴秒懂,这是教导他不要被人哄出去当人质。
他点点头,并且道:“夫子,你说我要不要将郑夫人接过来,或者去她的宫殿保护……哎呀。”
他的脑袋被王绾轻轻敲了一下,抬头,恰好看见王绾无语的表情。
王绾又捏了一把张婴的脸颊,道:“你呀你!还想躲到后宫去,还自己当是十年前的稚子不成?!不管陛下平日里多么宠信你,日后都不该有这个想法。你就好好待在咸阳宫,哪里都不去。”
王绾叮嘱完便匆匆离开。
张婴打了个哈欠,准备回去继续睡觉,然而还没来得及转身,就听到旁侧熟悉的呼唤声。
“阿婴婴,阿婴婴……”
张婴捏了捏眉心,眼角微微抽搐地看向“哐当哐当”跑来引起地颤的胖胖如桥,“你这个体积不适合卖萌了呀。”
“卖萌?多少钱?我没卖啊!”如桥满脸疑惑地反问了两句,然后话音一转道,“阿婴婴大事不好了!阿兄快被打死了!”
“什么!”张婴猛地支棱起来,“谁敢打大秦公子。”
“是父皇。”
“……”张婴沉默了一会,摸了摸下巴道,“陛下不会随便揍人的!你可知晓缘由?查清楚是什?谁犯了事。”
“就是没有缘由!我之前不是与你说父皇召见了阿兄阿姊妹们,之后又安排他们去军营一事么。”如桥说到这喘了口气,继续道,“但我不知道十八兄竟然没有前往军营。直到刚刚我才知晓,他居然被父皇单独关押,吊起来三日,拢共抽了不下100鞭,现在奄奄一息地躺在宗□□。”
“什么!还有这种好……咳,事?”张婴努力遮掩脸上的笑容,“人还好吗?”
如桥没听出来,叹了口气道:“十八兄还活着,但,但太医令说很可能会不良于行。”
“天呐!嗯你……”张婴默默地鼓掌,这一波上大分了。不过注意到如桥眼底的难过时,张婴还是假惺惺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嗯,你……节哀。”
是的,即便是假惺惺,他也不想送一句“胡亥会好的”祝福的话,没别的,他怕一不小心乌鸦嘴说成了。
“哎,现在不是节哀的问题,而是……”
如桥看向张婴,重重地叹了口气,“父皇不让太医令去救治,甚至说死了就是命。哎,宗正为这事差点和父皇吵起来,可惜拗不过。如今宗正也只敢偷偷清洗止血。
他急得不行找到了我……嗯,以及某位,劝她出面去劝说父皇。我,我不想十八兄死,但,但我也不想她去劝,唉,我该怎么办……”
张婴懂了,心下更是满意。
但注意到如桥担忧的眼神,他又故作淡定道:“顺其自然吧。”
“可,可阿婴婴……”
“别问我了。如果是我,我就让他们自行选择。”
张婴勉强压住继续拱火的欲望,毕竟这两个,死谁都是值得的,他拍拍如桥的肩膀,“他们平日不总嫌弃你蠢笨吗?为人又很固执,不如让他们按照自己的方式来,对不对?”
如桥重重地叹了口气,道:“唉,我再去想想别的办法。”说完,他失落地离开了。
张婴面无表情地目送他消失在茫茫夜色,转过身,他轻轻地哼起了歌。
在张婴一蹦一跳地回到寝宫,刚躺平睡觉,没一会,忽然听到上方传来淡淡的声音。
“阿婴。”
张婴还没睁眼就想叹息,今晚也太忙了吧!
他慢悠悠地睁开眼,恰好与面无表情的嬴政对视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