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际上听闻段锦来了, 叶碎金也是一怔。
有些东西,潮水扑面一样,濡湿冰凉。
卢青檐大清早跑到这边来, 是不正常的, 因为下属应该往书房、议事厅那边去等着她接见。
但段锦往这边来, 又是正常的,因他从来都是这样。
他本就是她的贴身人出身的。
他就是享有这份特权。
段锦带着晨风露水便来了。
人在这个年龄会一直变化,一直变化。一段时间不见, 他的外貌便又变化了。
不知道是不是昨晚刚经历云雨的缘故,叶碎金会特别地注意段锦的喉结、肩膀和腰身。
他身上再没有少年的痕迹, 他是个成年的男人了。
久经沙场养出的悍厉之气让他开始成为一个有味道的男人。
叶碎金喜欢看到他的这种变化。
今生的段锦, 在一步一步走上他的大将军之路。
这很好。
今生她和他,都要很好,各自很好。
“阿锦。”她笑得眉眼弯弯,“回来了。”
看到他, 眼中便有喜悦的光。这种私人的感情她极为吝啬,只有那么少数几个人可以从她这里得到。
段锦的目光中带着热度与思念。
叶碎金一看便知道, 他定是回了京城发现她不在,便一刻不停地过来见她了。
自他与她揭开心意, 虽她拒绝了,但从此,当只有他二人的时候, 他在她面前也不再遮掩。
没有旁人的时候, 他便敢于大胆地、直直地盯着她看。
叶碎金不会回应他的感情, 若连这都不许, 那不免过于苛刻。人的行为可以约束, 人的内心是没法约束的。
他喜欢她, 若这样能稍解相思,便随他去。
许久不见,自然有许多话说。
只段锦一直盯着叶碎金。
有什么地方不对,他内心里有个声音说,一定有什么地方不对。
叶碎金这种私下的舒适的着装卢青檐没见过,段锦倒是不陌生。
但肯定不是衣服、不是发髻、不是什么别的东西的缘故,是她的身上有什么不对。
别人或许看不出来,但段锦太熟悉她了。虽没法描述,但他能感受得到。
她浑身的气息都是不对的。
段锦忍不住问:“这两天有什么高兴的事吗?”
他说:“殿下气色非常好。”
是的,她的气色非常好。
美貌不因年长而褪色。
她的成熟不是后宅妇人温婉内敛的美丽,是带着锐气,锋利甚至凌厉的,气势弱的人,在她面前甚至不能做到抬眼直视。
有些男人不喜欢、接受不了,或者干脆掀开这层遮羞布,直说吧——他们扛不住。
但段锦爱极了。
只今天,他觉得有什么不对。
她的气息中,散发着饱满欲滴的芬芳。眉间有一种光,叫人躁动。
连段锦这样的定力都心神不宁。
怎么回事。
既然来了唐北堡,自然要去看看马,跑跑马。
叶碎金道:“你等我换衣裳。”
她去换衣裳去了,段锦还怔然。
他走到外面,看到了她的侍从。这都是他的后辈,他问:“这两天殿下身边有什么特别的事吗?”
侍从眼观鼻鼻观心,道:“没什么。”
段锦盯着他,知道必然有事,他只是不敢说。
侍从当然不敢说。
贴身的人知道的多。段将军和中原王之间,与别人是不一样的。
昨天的事就算王上根本没打算隐瞒,也不能由他来告诉段将军。
还没活够呢。
叶碎金换衣服速度极快,片刻便出来了:“阿锦,走。”
二人便往马场去。
天高地阔,大地的尽头与天衔接,叫人看了胸臆敞开。
段锦与叶碎金都喜烈马,选了中意的马,带着马群在风中自在奔驰,御风而行。
在房中时那种躁动不安总算是稍缓解了些。
待停下,段锦回头,却看到一个马奴正在为叶碎金调整马镫。
乍一看,还以为是赫连。背影很像。
再看一眼,当然知道不是。
赫连响云堂堂大将军,便在中原王面前恭敬,也不会卑微。
马奴浑身上下都透着臣服的气息。
这没什么,奴隶本就如此。虽然他们现在不是奴隶了。
但那个强壮的马奴用手托住了叶碎金的腿。
虽隔着衣裤,也是过于放肆了。就算胡人没有中原人男女大防的意识,作为卑贱之人,也是对贵人的冒犯。
段锦眉头皱起。
若不是叶碎金和他离得太近,段锦就要一鞭子抽过去。
然而叶碎金丝毫没有恼怒。
她微微俯首看着马奴卑微谦恭地为她忙碌,她的嘴角甚至流露了一丝笑意。
段锦的心中,警铃大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