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武器是马槊。
日常的兵刃是胡人的弯刀。
长年累月的功夫, 手掌心都是茧。
也不是那种会用膏脂养护皮肤的讲究人。那些茧刺刺的,剌着叶碎金的肌肤。
放肆。
鸡皮疙瘩一片片地起。
若不论旁的事,单论起对女人, 赵景文实在是很出色。
宫里年轻美人一时受宠随即被丢到脑后的很多, 但叶碎金一直到薨逝之前, 到大将军段锦的死讯传回来之前,赵景文从来没有哪个月让她空过房。
他是月月都要来的。
初一十五是雷打不动地来。
其他时候是看心情来不来。
叶碎金则是看心情留不留他。
叶碎金真正开始空房,还是今生赵景文离开之后。
她身体康健年轻, 自然会有旺盛的欲望。
但人的欲望不止欢爱,口腹之欲也是欲, 野心更是欲中欲。
同最后一个比起来, 欢爱也算不得什么了。
早几年邓州唐州一切初创,她这具身体在现世的年纪也年轻,若有这种事对她的名声和威望都有损。
叶碎金的心也不在这上面。她赶着时间,先抢在关将军推进过来之前把唐州收了, 再赶着时间,趁晋帝没蹬腿之前, 南下夺了荆州,发展壮大。等到晋帝崩的时候, 她已经有了足够下场搅动风云的兵马。
野心之欲充盈着她的身体,压过其他一切的欲望。
因为唯有野心,是她前世未能实现的。
那些未得到的, 永远是最吸引人的。
只现在, 皮肤在男人的掌心颤栗, 久违的身体之欲被唤醒。
叶碎金呼吸微乱, 抬起眼, 和赫连响云在黑暗中幽幽对视。
赫连响云感觉到她抵着他喉咙的手臂力度放轻了。他微用力, 想将她揽进怀里。
孰料,叶碎金一个提膝猛顶,给他小腹狠狠一下!
赫连响云闷哼一声,弯下腰去。随即后肩挨了一记,人被狠狠摁进了水里。
气泡呼噜噜地往上漂。
赫连响云从水里挣扎站起,把呛的水咳出去,抹把脸,已经寻不到叶碎金。
水面漆黑,星光下的河岸上她的衣服也不见了。
人去无踪影。
赫连响云捧水搓了把脸。
望着夜色和水面,怅然叹了一声。
第二日大军拔营,继续向青州推进。
赫连响云骑在马上,偶尔看向叶碎金。
羞涩或者难堪这种情绪根本就不可能出现在她的身上。今晨在大帐中与她对视,她未曾有一息的回避。仿佛昨夜的事不曾发生过。
赫连响云拍了拍马鞍。
眼前,打赵王是紧要的。
六年了,赫连响云追随叶碎金已经六年了,很知道她的性子。不把眼前的赵王解决掉,她甚至不会多给他一个眼神去谈昨夜的事。
那就先打赵王吧。
打赵王的时候赫连响云格外地猛。
但他从来都以勇猛著称,别人也没觉得什么。甚至以为他是想在过年之前赶着回去。
赫连飞羽就是怕会拖到过年回不去家,也一路冲得很猛。
叶碎金看着这一对猛得如出一辙的叔侄。
如今她的麾下,大的派系就是邓、唐二州出身的,对非二州出身的。
再细分,大派系里又有小派系。
具体到每一个分支,有叶氏郎君、家将、门客、后来自投来和旁人引荐来的将领,再加上这些年陆续接收的降将。
各派系的比例刚刚好。
如今叶家军的这个布局,她不想有变动。
赵王一路败退。
叶碎金使晋军降将去劝降,赵王听说了关将军和大公主的收场,最后识时务地降了。
关将军就是太不识时务了。当然也是因为他错判了叶碎金的实力。叶碎金给过他机会了,他不接。多打了许多天,便多折损了许多叶家军的士卒。
敌将的命和自家的兵,叶碎金当让更心疼自家。待关将军后悔想降了,叶碎金已经不给他机会了。
降就是得趁早,降得早了,为她留存了许多士卒的生命,她才愿意接收。
否则,等到最后的最后了,你想降。要你做什么。
赵王就比关将军有眼色。毕竟他大姐夫都死于叶碎金之手了。他们几兄弟,其实比起大姐夫,颇有不如的。
赵王降了,叶碎金将山东收入囊中。
这日,赫连到她的帐中求见。
叶碎金大马金刀地坐在交椅上,赫连进来帐中,她道:“坐。”
赫连也大马金刀地坐在凳上。
二人这架势,武婢们还以为有什么军机要事要谈。
叶碎金一摆手,两人便赶紧回避出去了。
帐中只剩他们两人。
赫连响云搓搓膝盖,斟酌措辞。
叶碎金知道他来是为着什么。
说起来,赫连响云的心性到底是成熟之人。若那日当事的是段锦,必是第二日就得找她的。
赫连响云能从八月一直忍到十一月,到大事办完。
如今叶碎金心中若非要排个一二三,还是得赫连响云排在头里,三郎都得退避。
若说谁能和赫连响云比肩,怕是只有前世她的大将军。
前世段锦也正是这个年纪,和赫连差不多。
男人在这个年纪,真是迷人。
尤其赫连可以说是,有着大将军段锦的一切优点,性情上却更沉稳,更纯粹,几乎没有什么短板。
除了他是男人这件事。
叶碎金真的很爱赫连响云。
她不允许这样的大将为别的因素影响了。
看赫连响云一副难得的踌躇模样,她先开口:“要说那日的事?”
赫连响云道:“总得说说。”
叶碎金道:“那就说。”
赫连响云又不出声了。
叶碎金冷笑:“那日不是胆子大得很,如今怂了?”
赫连响云抬头看看帐顶。
灯火通明和乌漆嘛黑,穿着衣服和不穿衣服,主公臣子和男人女人,能一样嘛。
但赫连响云终究不是怂人。他是中原第一猛将,怎会怂。
他既敢做,就敢当。
他眼含期待地道:“我不要名分。”
于将领中,赫连响云是比较难得不爱弄权,专心打仗的。
其他人这点上都没法跟他比。几乎是每个人,身上多多少少都有着各种各样的拉拉杂杂的人际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