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妹二人四目相视。
许久,叶长钧道:“当年叶家堡,我支持你,因为如果我爹赢了做了家主,则下一任家主就是我。”
“我不觉得我能比你强。”
“我始终认为,六娘你能把叶家堡经营得比我更好。”
他道:“我要你答应我,未来,不论怎样,叶氏本家哪怕真有人要赔出性命,你也能让他死得体面。只死他一个,放过家人。”
他没有要求叶碎金答应他不杀任何任何本家,因为叶碎金早就说过——
“我会悄悄地弄死你,对外,你死的体体面面,大家的脸上都好看。”
三郎知道,叶碎金说的每一句话,哪怕是笑着说的,也不能当成玩笑看。
因为她只要说了,就能做到。
叶碎金很欣慰。
因命线受她重生的影响已经改变了很多。变的不止是事,还有人。
可三郎没变。
因三郎的许多人生重大决策,更多是出于他的自我,由他作为叶氏嫡长男的内在责任来驱动。
叶碎金答应了三郎。
三郎道:“好,家里人交给我。”
三郎回去,先跟父亲叶四叔通气。
道理讲明白,叶四叔也肯站叶碎金。
“原该这样的。”他道,“当家主的,就得这样。”
叶四叔也是差点就能做成家主的人。
且他怕什么,他有两个儿子在军中掌实权,他女儿在刺史府,他未来女婿好好培养,又是半个儿,也在权力中心。
四房的底气足足的。
且叶碎金真的对四房是另眼相看的。叶四叔虽然在军中没有掌握实权,他却像一块砖,哪需要,叶碎金就把他往哪里搁。
从官职上来讲,他是叶碎金的副手。
副手常有几种,一种辅助,一种监督,还有一种就是后备。
叶四叔是最后一种。
太平无事时,他可以背着手闲溜达。当叶碎金有事,他就顶上去。
哪怕只是暂时的顶上去,也能作为核心使得队伍不散,安全度过飘摇的阶段。
叶四叔对自己的定位很明白。
比起其他诸房,四房也和叶碎金的利益绑定最深。他们不能站别的亲族而不站叶碎金。
三郎去了五房。
五房也有两个儿子,四郎已在军中,但十三郎还小,今年才十一岁。
五叔和四郎与三郎关起门来说话。说了许久,三郎离去。
五叔叹气。
四郎安慰父亲:“我们比起从前,已经不可同日而语了。”
虽的确是这样的,但人总是贪心的。尤其还会和别人比。
谁家也没法和四房比。
五叔只能捶十三郎的脑袋:“赶紧长!”
十三郎白挨一拳,莫名其妙。
在这场变革中,利益受影响最大的就是叶家诸房。如果叶家诸房都能接受。其他的将领就更没什么话说。
赫连响云对赫连飞羽说:“这很好,我们能安心打仗。”
赫连响云当然也在变。
从前在外流落的时候,就想着找口饭吃养活侄子。如今安稳了,想的是建功立业。
比起名利场,他更热爱战场。
类比的话,文臣中有纯臣,那么赫连响云就是武将中的纯将。
他不在乎头上那个人是谁,但希望那个人有能力,给他以发挥自己才华的舞台。
叶碎金恰就是那个人。
这一次,叶碎金改革节度使府的架构,建立了北面房,处理北方面对大晋的事务。
建立了南面房,处理荆南面对楚国和其他南方势力的事务。
设度支房,掌军队粮草,后勤度支。
设吏房,掌军中升迁任命,人事调动。
设支差房,掌军队调发,边防及吏卒迁补,选官。
设兵籍房,掌士卒差发选补。
设支马房,掌军中马政。
设知杂房,掌军中杂务。
杨先生总领,袁荀卸任比阳令,调任节度使府,担任杨先生的副贰,同时对杨先生起到监督的作用。
都以为蒋引蚨会领度支房,不料叶碎金并没有这么做。她将蒋引蚨提为给事郎,对节度使府、刺史府军政两方涉及银钱粮草事物的,都有监察、纠弹之职。
蒋引蚨的唯一上司就是叶碎金,他直接对叶碎金奏事。
以上种种,后来被称作叶碎金这个阶段的枢密八房。
剥离了将领手中的财权和人事权之后,高级将领和低级军官和士卒之间,便产生不了依附关系。
将是叶碎金的将,兵是叶碎金的兵。
然而这还不是叶碎金全部的构思。
叶碎金在这之外,创立监军制度。
将领们对监军制度的反应甚至比剥离人事权还激烈。
“这太鸡肋了!”会上,十郎便很反对,“战场瞬息万变,有这么一个人对我束手束脚,我怎么打?”
他说出了很多在场很多将领的心声,姓叶的、不姓叶的。
只现在叶碎金威望太重,不是每个人都敢当面与她辩驳的。
尤其连三郎都在蹙眉沉思,却未说话。幸好有十郎,敢说话。
但这都在叶碎金的预料之中。
“当然不能将军将捆住。”她道,“监军没有权力干涉领兵之人的兵事指挥。
十郎问:“那他到底干嘛?”
“但,”叶碎金道,“监军有最终否决权。他不能决定让你干什么,却能决定你不可以干什么。”
“当有重大决策,他觉得不行的时候,便可以使用他的否决权来制止你。”
十郎觉得脑袋不够用,挠头:“这到底有什么意义?”
一些底层出身的将领也有这种困惑。
赫连响云、三郎和段锦却都看向了叶碎金,眼中有明悟。
杨先生和袁荀煮茶,一边洒着盐一边感叹。
“这个办法好啊。”
“以后军队里,谁也别想造她的反。”
虽然囿于眼前的条件,叶碎金的全部构思还没能完全实现,只推行了这一部分。
但这一系列的操作,已经实现了军队的去叶姓化。
叶家军当然还是叶家军,但从此不再是叶家的叶家军,而是叶碎金的叶家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