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爱国的脸色骤然一变,不过他很快就镇定下来,笑道:“是、是啊。我也盼着她们一家能平平安安的回来,咱们三兄妹整整齐齐的。”
一直坐在旁边没说话的盛国强却脸色煞白,大冷的天,他额头上却渗出了汗水,身上禁不住发颤。
盛河川说话的时候就紧紧地观察两人的表现。
他之所以说这番话,就是在试探两人。猜测毕竟是猜测,就算把盛茹慧找到,如果连盛茹慧自己都被蒙在鼓里,也没办法弄明白两个孩子到底有没有被调换。
这会儿一看盛爱国那骤然一变的脸色,盛国强这煞白的脸色和涔涔汗水,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李玉芬带着儿女参观完院子,刚刚走进来就看到了自己丈夫这个模样,她悚然一惊,看向了公公。
虽然盛爱国极力保持镇定,但李玉芬能看得出公公是紧绷着的,显然是发生了什么事。
她又看向盛河川,见他表情浅淡,看不出什么异样。
她心念急转,当即笑道:“大伯,原先我还不理解你们为什么搬到这里来。这儿地处郊区,交通不便,人烟稀少。可看到您这院子,才发现在这儿住着是真舒服。”
“你们周边还有房子卖吗?要是可以,我们也想想办法在这里买处宅子。”
盛河川抬头看了她一眼,表情淡淡:“小景不愿意看到你们。”
对于盛景的事,彼此都有默契。这两年来拜年,盛景不在家,大家也没提她。大家都极力维持着表面的和谐。
可盛河川这句话,硬生生把表面的和谐给撕裂了。
若是之前盛河川没提盛茹慧,盛爱国还会佯装伤心来唤起盛河川对他的一点兄弟之情。可现在他心烦意乱,只想离开这里回家商议对策。
他垂着头道:“哥,看你好好的,我就放心了。既然小景不愿意看到我们,那我们回去了。端午的时候我再来看你。”
说着他站了起来。
盛河川也不留客,指着桌上的一个网兜道:“这是给你们的回礼,拿回去给小智吃吧。”
等离开了柳树胡同,李玉芬这才悄悄问盛国强:“刚才在屋里出什么事了?你脸色那么难看。”
盛国强道:“大伯说,已叫人去米国找姑姑了。”
李玉芬的脸色骤然一变。
她看了走在前面的盛爱国一眼,眼里闪过一抹怨恨。
……
盛河川说托了外交部的人找柳茹慧,还真不是说假话。盛景的身世如同鱼刺一样鲠在他的喉咙里,不弄清楚他不甘心。
他本来以为会很难,毕竟隔了十几年,米国又那么大,想找一个人不亚于大海捞针。
结果四月份的时候,外交部就传来了好消息,说找到盛茹慧了。
盛茹慧跟亲人离散后的经历,盛爱国跟盛河川说过。
盛家小有资财,还算是书香门第,盛河川能上大学,盛爱国和盛茹慧也都上过中学的。只是盛爱国读书不行,只读了一年初中就回家了。
当时还处民国,盛家长辈的打算,是读书厉害的盛河川在外谋事业,如果能当官最好,不能当官到机关里做个职员也挺好;而盛爱国则留在家里打理家中生意。
而盛茹慧上了新式的学校,能嫁给盛河川的同窗、同事最好;没合适的人,也可以在家乡择一青年才俊。总之新式知识女性在婚恋市场还是比较吃香的。她长得漂亮,不愁嫁不到好人家。
结果战乱一来,所有的计划都乱了。一家子离散,父亲被炸死,二哥跑散了,盛茹慧跟着母亲一路南逃,在途中遇着一个中年妇人和一个女仆,四人一路扶持逃到沪城,在那里找到了妇人的儿子唐宣文。
盛茹慧本想在沪城呆着,看看战况再回北城去,但战火烧过来,大家都往南逃,她们只能跟着唐宣文一家继续往南逃,最后跟着一批逃难的文化人去了桂城。
盛母身体本就不好,逃难途中一直硬撑着,到了桂城就坚持不住了。
丈夫去世,二儿子在逃难中不知所踪,大儿子在北平读大学,战乱一起也不知是生是死,自己一死就只剩女儿孤零零一个人。
一路逃难的过程中,她也看出了唐宣文和唐母都是好人,便把盛茹慧托付给唐家,溘然长逝。
当时盛茹慧刚满十五岁,不能成婚。唐宣文二十一岁,战乱前刚刚大学毕业。
北边的战火一直不熄,他便在城里报社找了份工作,盛茹慧也找到一份小学教师工作。在盛茹慧十八岁那年,他们结了婚。
抗战结束后又是内战,他们就一直在桂城呆着,直到内战结束,新中国成立后,唐宣文跟兄长联系上,才于五零年回了北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