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陶立冬就循着地址,找到了白大爷那处宅子。
盛景早跟耿平和周爱华说了陶立冬的情况,叮嘱他们接待陶立冬并交待情况。
一种口味的瓜子炒得差不多了,那天盛景就打算在家里配另一种口味的卤水,下午跑一趟机械厂,没打算跟陶立冬打照面。
上次她托方毅找人做炒瓜子的机子,那天方毅回去就找了读理工大的中学同学,那同学一听这想法十分感兴趣,熬夜画了设计图后,打算动手把盛景要的装置给做起来。
盛景下午就打算带那个同学去机械厂,利用机械厂的边角料和机器,让他把东西做出来。
陶立冬上门一自我介绍,就受到了耿平夫妻的热情招待。
“我妻子在北城上大学,我从农村过来找工作,就找到了这份炒瓜子的工作。主家是个很好的人,她不方便接待你,不过把你的情况跟我说了。如果你确定要做,你写份借条,我给你五十块钱,你去城东周边村子收瓜子。”
耿平又把收购方式和价格跟陶立冬说了一遍。
陶立冬原还担心自己没钱,跑一趟收不了多少又得跑回来;还担心他投入本钱去收了瓜子,结果这里的人说不要了,那这瓜子就砸他手里了。
没想到人家竟然提前支给他五十元,完全不担心他拿着钱跑路。
周爱华看出他的诧异,有意替盛景卖个人情,笑道:“因为你是盛景介绍来的,我们主家才会拿钱给你收瓜子。换了别的人可没这好事儿,都是自己拿本钱出来垫着。”
“你认识盛景啊?”陶立冬有些意外。
“我是她同班同学。我丈夫在这里做事,听主家说要找人收瓜子,正好盛景在旁边听到了,就说有个邻居可以做这事,还替你说了一通好话。”
陶立冬诧异之余,十分感激。对这个工作也更放心了。
周爱华一个华清大学的学生,都让自己丈夫在这里做事,可见这主家还是很靠谱的。
盛景交待周爱华把李鸣放他们收瓜子的情况告诉陶立冬,树立陶立冬的信心。因此周爱华就李鸣放他们的情况跟陶立冬说了。
一听五天就收到了六千斤瓜子,六千斤乘以三厘钱就是十八块钱。陶立冬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
城东就算不如城西,不说五天十八块收益,就是半个月赚十八块钱,一个月也有三十六块钱的收入,比赵盼儿的工资还高了。
想到这里,他连忙道:“我现在就写借条,一会儿就去城东转转。”
耿平让他写了借条按了手印。
陶立冬拿着五十块钱和几个麻袋,迫不及待地出了门,直奔城东而去。
可理想很丰富,现实很骨感。
陶立冬性格有些内向,人也长得文质彬彬的,还做不了什么活儿。以前下乡当知青时,他都是跟那些知青在一起,与村民打交道的事,都是早年下乡的知青老大哥做的。他很少跟村民接触。
现在要去村里收瓜子,他便不知道怎么跟人搭话,性格也放不开。好不容易鼓起勇气上前搭讪,人家警惕地打量他两眼,都摆手说没瓜子,根本没搭他的话茬儿。
所以跑了一天,他只收到了十来斤瓜子,还是两个老太太卖给他的。看看时间差不多了,他赶紧往城西跑,把那十来斤瓜子交给了耿平。
“怎么才收了这么点儿?”耿平十分诧异。
“我……”陶立冬吞吞吐吐地把情况跟他说了。
“呃。”耿平不知说什么好,“你得观察啊,看看村子周围是不是种了瓜子,然后跟那些坐在村头地尾的老太太聊天,问问情况,再问有没有合适的人帮收瓜子,告诉她们利润。中午下工的时候,她们回家一说,下午就有可能有人联系你。”
他拍了拍陶立冬:“万事开头难。第一天收瓜子,没收获是正常的。你多跑两天,学会怎么跟人打交道,慢慢就找到窍门了。”
说完他又道:“从城东跑到城西,路太远了。往后你收得少就不用来了,带回家存着,攒到两三百斤,你再趁清晨天还没亮的时候驮过来。”
“我、我怕你们以为我拿着钱跑了。”陶立冬不好意思地道。
“小伙子真实诚。”耿平感慨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等陶立冬回到家时,天已彻底黑下来了。
一进门,陈招娣就唠叨上了:“你还知道回来啊?你看看几点了?人家上班的人都没你忙,你忙什么去了?盼儿说你赚钱去了。来,告诉我,你今天挣了多少钱?拿来出来我数数。”
要是往常,陶立冬都会忍。
一来他没有工作没有收入,全靠赵盼儿养着,确实在吃白饭。陈招娣话说得难听,但说的也没错。他腰杆子不硬,受点气就受点气;
二来陈招娣这人就是这么个性格,尖酸刻薄,猫嫌狗厌,大杂院里谁不烦她?她也不是特意针对他一个。
三来他这么出去做事,家里有个孩子,还要做家务,陈招娣从不怎么要操心到手忙脚乱,累上一天,她心火躁也正常。陶立冬自己也在家里带过娃的,能体谅她。
可今天顶着三十来度的高温骑着自行车在外边跑,因为太热,他没敢带馒头出去,中午就在村民家里买了两个红薯生啃。这会儿是又累又饿,他感觉自己都快要晕倒了。
饶是这样,如果能收到些瓜子,不说多,几十斤也好啊。可没有,只收到了十来斤。一斤三厘钱,十斤才挣了三分钱,就够他中午买两个生红薯。
而赵盼儿把自行车给了他,自己坐公共汽车上班,那是要花钱的。
也就是说,他跑了一整天,跑得都要中暑和饿晕了,结果不挣钱,反而亏本。
他本来满心都充斥着挫败感,同时也担心今天没挣着钱,赵盼儿不把自行车给他用了。
结果一回来岳母娘就开骂,赵盼儿抱着孩子站在一旁,面无表情地望着他,没有说一句劝解的话,陶立冬一下子就崩溃了。长久以来憋在心里的怨气与没考上大学的沮丧,一下子让他爆发了出来。
“是,我是废物,我个大男人,天天在家里吃白饭吃软饭,不挣钱,我是个窝囊废,行了吧?你们家赵盼儿嫁错了人,行了吧?当初结婚的时候我是个什么情况,你们不知道吗?是我不想工作,只想呆在家里受气吗?既然知道,结了婚又天天这样埋怨,天天指着你鼻子骂,是个人都受不了。”
“我想拼一把,考大学。结果呢?天天孩子哭岳母娘骂,看不得我坐下看会儿书。没时间复习我怎么考得上?考不上又说我是废物。对,我就是个废物。你们既然看不上我,那就离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