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伤的时候就来不及了。”秦染也还记得当初长安城那石破天惊般的骇人动静,如果当初真的有人经过,惨烈程度简直不堪设想。
“就是,能到灭世程度的大祸,还是少碰的好。”吴鸣也附和性地点了点头。
年深沉默了会儿,果断地道,“以后你还是少炼丹为好。”
夏初:???
上次不是说好以后帮我准备最好的丹炉吗?
几天之后,杜岭从谷外带回了孙昭的回信和两位工匠。原来,对方不但对他售卖寒门纸的想法全无意见,甚至还担心他不懂造纸的一些细节关窍,特意千里迢迢地派了两个熟练的造纸工匠过来帮忙。
根据那两位工匠的指点,顾念将建造到半途的纸坊布局又重新修正了下,另一边的酒坊也进入了收尾工作,整个匠铺区每日人头攒动,忙得热火朝天。
随着铁器铺、金器铺、玻璃场,酿酒坊,纸坊等已经投入使用和即将投入使用的铺坊逐步落定,山谷内对于石炭的需求日益增加,每日背取石炭已经变成了一项极其耗费人力的工作。
另外,由于谷内人员的增多,山谷附近的各种物资也日渐稀少,无论打猎还是采摘药草和野果,众人不得不往更远的山里的走。
路途变远之后,来回耗费的时间就变长了,而且由于体力有限,大家的能背回来的东西也变少了,另外还要额外考虑人员的武力搭配问题,毕竟离谷越远,路上的时间越长,就越容易遇到猛兽,危险性也就大大的增加了。
远途运输,原本在这个时代最好的解决方案是驴车马车之类的。但无奈飞来谷地域特殊,周围树高林密,山间只有野兽和谷内人踩出来的细窄野道,根本没办法容纳车马。
至于修路,一方面考虑到山谷的隐蔽性,不太合适,另一方面飞来谷暂时也没有这样的人力和物力条件。
能适宜在窄道上穿行的交通工具,顾念想来想去,想到了自行车。
唯一的问题是现在没有橡胶,抗震力会比较差。不过对比原本的马车车轮,顾念觉得在这个时代暂时也是可以接受的。
考虑到学自行车的难度以及根据现在的需要,他画完自行车之后,又画了另外一版,直接把车后座的位置改成带轮拖箱,变成了一个人力三轮小拖车,猎物和采集的药草野果等可以直接放在后面的拖箱里,蹬车行进的话又比徒步行走能快一些。
至于这两种东西具体用来上山到底合不合适,还得要先做出来试过才知道。
顾念带着两种车的设计图去找墨青的时候,却意外的在他那边看到了第三种‘车’。
不过,这种车,墨青是专门是运送煤炭设计的。
他参照了吊索和墨家那台地下‘机械电梯’的概念,专门设计了一个与飞来谷南坡平齐的高台吊架,同样用人在高台上蹬轮卷绳索的方式,将装满石炭的竹筐用‘机械电梯’送到高台处。
然后又从高台上吊了两根绳索,一路架设到匠铺区。绳索上吊装着木质吊车,将那些装石炭的竹筐放进吊车,往下一推,吊车便会带着石炭一路滑到‘卸车区’。
取出碳筐后的空吊车,则由另一条绳索直接带回原处。
“人力木马?”墨青对顾念画的自行车也很感兴趣。
“我叫它自行车。”顾念摸了摸鼻子,跟墨青讲了下自行车的概念,因为有之前卷绳索的蹬车在,这个外形已经完全不稀奇,刹车和□□的传动构造也不难理解,难度就在□□链条和车轴的制造部分。
“其实最好能在外边垫上一圈东西防震。”顾念暂时想不到附近有什么橡胶的替代品,只能在最后遗憾的提了一句。
“我想想办法。”墨青盯着图纸道。
“还有,那个无弦之弩的第一版失败了,复位效果不理想。我们需要重新考虑那个地方。”
顾念原以为今天的讨论已经结束了,正要走,墨青轻描淡写地丢出这条消息。
得,看来今天又要在这边留宿熬夜了,顾念默默收回了脚。
六月下旬,回谷一个多月的顾念才有时间第一次出谷,他照旧贴上了那脸络腮胡,年深也戴回了眼罩,与吴鸣三人再次结伴而行。
“咱们这次去平州是卖酒么?”见年深手上拎了四小坛用浊酒提纯出来的‘样酒‘,吴鸣嚼着半截草根,回味着昨晚喝到的样酒的味道。
顾念摇头,“是也不是,咱们这次去,一是去探探卖酒的渠道,二是去买酿酒的粮食。”
买粮食?吴鸣怔了怔,“不是说第一批试酿的酒至少还需要一个月左右才能出来么?怎么现在就开始买酿酒的粮食了?你已经决定以后卖自己酿的酒了?”
老实说,他觉得现在顾念用浊酒提纯出来这种酒速度又快又好喝,完全没有必要费力气从头开始酿。
顾念朝吴鸣挑了眉,“不管最终咱们决定用哪种方式卖酒,都要买粮食。”
“什么意思?”吴鸣有些不懂,卖提纯酒的话,不是用不到粮食吗?而且谷里的粮食也绰绰有余了啊。
年深轻轻地说了两个字,“屯粮。”
吴鸣想了会儿,恍然大悟,“你们是想为之后做准备,所以现在就要开始屯粮,酿酒什么的,只是用来买粮的借口?”
“嗯。”顾念点头道,“咱们酿酒,一可以赚钱,二可以作为大批买粮的合理借口。”
“但是真用粮食酿酒的话,就剩不下多少粮食了吧?”
“咱们要卖的酒市面上又没有,谁知道咱们酿制的时候需要多少粮食?”顾念唇角微翘,“再者来说,咱们酿造好酒耗费的粮食越多,是不是价格也‘合情合理’的可以卖得更贵些?”
吴鸣:…………
还带这么玩的吗?
三人进了城,先去平州三家最有名的酒肆转了一圈,摸了下市场行情,酒肆掌柜喝了他们带去‘样酒’,赞不绝口,顾念开出的价格跟普通浊酒售价相同,但容器就是这种巴掌高的迷你酒坛,换句话来说,他卖的价格差不多是普通浊酒的五倍。三位掌柜的常年经商,都是人精,略一算账便知道这个酒实际价格。
但顾念拿出的酒堪称独一份,味道实在是好,而且与真正贵的那些葡萄酒之流比起来,又不算贵了。其中有两位掌柜迟疑犹豫,另一位则直接拒绝了顾念。
顾念这次只是来摸摸行情,平州算是远近的交通要地,路过的商贩多,这些人的消费力也还不错,定高点也是为了留出足够的下降空间。
他没指望着一下谈成,便说自己下个月再过来,把开封的酒直接留给了三位掌柜,让他们可以先试着单杯卖卖看。
“咱们为什么不直接卖大坛?”吴鸣不解。
“一是考虑咱们运出来的方便性,二是降低喝酒的门槛。”顾念解释道。如果直接把酒的价格提高五倍,那就会使人望而却步,但同样价格,减少容量的话,就能让很多人容易的迈出尝尝看的第一步。从消费心理学来说,虽然本质相同,但后者却比前者更容易获得第一批客户,因为前者的‘试错’成本比后者足足高了五倍。
更何况,他们的酒无论口味和口感都比浊酒的品质高出许多,只要尝了,必然会念念不忘,后续应该能借口味赢得属于自己的一批顾客。
最后一站,三人去了城内最大的粮铺。
顾念打听了铺内每种粮食的价格,然后装模做样的每种都买了一点。掌柜的好奇,跟他攀谈起来,顾念便顺势介绍说自己准备酿种更好的酒,想看看哪种最后的效果更好,再做决定。
顾念正准备把最后那坛样酒拿出来给掌柜的品尝的时候,恰好一个男人走了进来。
掌柜的忙迎了上去,原来那人正是这家粮铺的主家。
顾念和年深跟那人一打照面,双方俱都愣了下,原来,这人就是半年前丢孩子那家富户的男主人。
男人姓赵,单名一个城字。顾念和年深他们当时急着走,根本没有留下姓名,现在乍然重逢,赵城异常高兴,立刻盛情邀请他们回家吃顿宴席。
席间顾念顺势把那坛样酒贡献了出来。
听说他们要买粮酿酒,赵城表示包在自己身上,保证他们能以最低的价格,拿到最好的粮食。
顾念便先跟他定了一些,又以需要试口感为由,特意请赵城帮忙在各处搜集购买所有的‘粮样’,只说需要全都试过后,再做决定大批量采买。
赵城自然应允。
当然这些都只是借口,顾念只不过想拖到秋季新粮上市,一方面给自己留出足够的筹钱时间,也能给赵城留出采买的空间,另一方面那个时候价格最便宜性价比最高,是最适合大量买进的时机。
三人转完一圈,便回了飞来谷。
一个月之后,粮食酒也酿成了,味道比提纯的更绵长,听顾念说放置一段时间还会更好喝之后,吴鸣和杜泠立刻转投了酿造酒的阵营。
七月底,三人运了一马车酒进平州,打算开始试售。
吴鸣原本还有些担心那几位掌柜的态度,顾念倒是觉得无所谓,反正实在不行,他们还可以降价。没想到那些掌柜现在没有半分犹豫,刚到第一家,那位掌柜就爽快的买下了一半。
三家走完,一马车酒转眼就卖光了。
提前完成任务,顾念便带着特意留下的两坛酒去了粮铺那边,打算露个脸,联络下感情。
“顾掌柜,你可算来了。”他们一进门,粮铺掌柜就热情地迎了上来,“这一个多月,我们主家可是为您跑遍了附近所有的港口码头,连胡人货商那边都去了,带回了不少粮样,您快来看看。”
粮铺掌柜把他们让到内堂,让伙计搬来了一堆布袋子,逐个放到案上打开。
伙计殷勤地打开第五个口袋的时候,顾念赫然怔住了。
他在长安找了这样东西许久,万万没有想到,居然会在偏僻的边城碰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