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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灰雾临城

云乘月拧眉:“报酬。我救了你家的人两次,没有报酬么?补充灵力的丹药,谢谢。”

卢桁也跟着皱眉头,深以为然,怒道:“年轻人做事真是不周到。”

聂七爷生平第一次被这么评价,不禁又一呆,接着,他望着云乘月,冷厉的双眼却又沁出几分笑意。

“有。”他说得干脆,摸出一只袖珍锦盒,“这是五百年灵木的结灵之心,食用之后,能滋润丹田,还能提供相当于第三境高阶修士的灵力数量。”

云乘月不客气,接过来:“有没有坏处?”

他想了想,郑重道:“没有。”

云乘月点头:“好,从此我们恩怨两清。”

这话却并不能让聂七爷高兴。相反,他神色阴郁了一些,眼中笑意也消失殆尽。

五百年灵木的结灵之心……卢桁不禁为之侧目,一时也有些惊讶。便是以他的地位、经历,也少有机会得到这样的宝物。如果将其放到白玉京中拍卖,数万金不在话下。

这聂家的掌权人,倒也还恩怨分明,做事爽快。老人虽然不喜聂七爷,此时却也暗自点头。想到这里,他却又一愣:小姑娘说恩怨两清,莫非也是听出了这东西的价值?她反应还真快,原来真没那么傻愣愣啊。

他回过头,吩咐驾车的属下:“这灰雾来得异常,去探一探四周情况,注意保全自身。”

“是!”

驾车的中年人站起身,应声行礼,身形如燕子掠去。

云乘月吞了结灵之心,缓过一口气。她看了一眼左臂上绑着的兔子小薛,面沉如水,收剑入鞘,又看了一眼通天观的方向。黑红色的“祀”字横在上方,力量直指通天观。她知道他去了那边。

但四周灰雾重重,稍微远些的建筑都被吞没。道路也被淹没,透出十足诡异。

刚才还有杂乱的人声,这会儿却极其安静,除了周围可以见到的几个人外,别的什么都没有。

他说三天时间……

云乘月沉默地站着。不能急,她想,就算遇到了突发状况,也要一样一样来。

结灵之心沉入丹田处,与灵力旋涡融为一体,缓缓释放力量。她感到自己的灵力旋转速度加快了一些,旋涡也变得更深邃,似乎有壮大的趋势。

灵脉中流淌的力量,也隐约在雀跃,好像随时可能沸腾。

但距离灵力恢复还有一会儿。

云乘月抬头看着云府门楣,心中闪过涟秋的脸,也闪过大伯母的脸。刚刚听到的杂乱叫声里,也有来自云府的。

“我想进去看看。”

她抱着玉清剑,带着左手臂绑着的兔子,踏上了云府的台阶,又回头问:“你们要来吗?”

正好这时,刚才去探路的中年人回来了。他对卢桁一礼,说:“大人,灰雾不影响道路通行,但能吸收声音,还有一定迷幻、麻痹作用。路边行人已经昏倒,体内生机有被抽吸的现象。”

卢桁面色一凛:“不好,这样下去,恐怕全城大部分人都有性命之忧!”

“不是全城,”聂七爷冷冷地接话,面色凝重,“是全州。”

云乘月也想起了他来时说的话,问:“为什么这么说?”

聂七爷面上多了一抹讽刺,望着卢桁:“听说卢大人出城九日,也前去拜访过通天观,难道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老人一愣,抬手止住属下的呵斥,平静解释:“我去通天观是为了别的事求卦,之后按照卦象前去寻人。这事十分重要,不能假手他人,也绝不能告诉司天监以外的人。所以你说的事情,我的确不知情。”

聂七爷面色仍冷,淡淡道:“这段时间以来,我接到各地消息,不断有人莫名昏迷不醒,或是感染风寒、一命呜呼。我原本以为是某种疫症,现在才明白……”

他看向天空,神色凝重。

云乘月见状,眼睛微亮:“你也看得见‘祀’字?”

如果聂七爷看得见,也许她可以托他处理云府和城中的事,自己立即赶往通天观。

聂七爷一僵,露出几许不易察觉的尴尬:“看不见,但云姑娘说有,我便信你。”

云乘月有点失望:“哦。”

看不见你看什么啊。

卢桁斜了他一眼,心想小年轻就是喜欢瞎显摆。他咳了一声,板着脸,很有威仪地说:“乘月,如果云府无事,你就留在府中等消息,我去通天观解决这件事。”

云乘月眼睛又一亮:“您也有类似的光明大道,可以克制‘祀’字?”

卢桁一僵,讷讷道:“这,老夫的书文虽然不是光明大道,但修为在身,也不是不能试试……”

云乘月再次失望:“哦。”

两个不同年纪的男人面面相觑。这一瞬间,这彼此都互相瞧不上的一老一少,忽然都心有戚戚焉。

云乘月转身,叩响云府大门。然而,本该紧锁的大门,她一推就开了。

保养得很好的门轴旋转,没有发出任何多余的声音。门开了,涌出一片淡淡灰雾,还有……

当啷——!

玉清剑自行出鞘,凛然击向前方,拖出一串火花!

来袭者闷哼一声,往后腾空,惊疑不定道:“灵剑护主……?”

他的声音忽高忽低,很不和谐,让人听了很不舒服。

身后,聂七爷才举刀,卢桁却冷冷“哼”了一声。

这位老人右手一抬,指间已是挟了一支毛笔——不,是精铁所制的铁笔!没人看清他的动作,因为在他一抬手间,那个文字已经完成了!

——矢!

箭矢的矢,邦有道如矢的矢。直行而去,九死不悔。

那道刺耳的声音变了语气,变得更多惊恐:“玄之文?玄之文!卢桁老儿,谁说你识海破碎、无力再用玄之文……!”

书文化为的箭矢,并不快。

然而,被箭矢瞄准的敌人,却无论如何也躲不开。

凌厉刚猛的灵力如同墨汁,在空气中拖出浑厚痕迹,重重刺入敌人的胸膛。敌人再哼一声,从半空跌落,“咚”一声后,再无声息。他面上的面具也碎为两半,留下面中一缕新鲜血痕。

聂七爷神情凝重,颇为忌惮地望了卢桁一眼。不愧是前任四曜星官,哪怕身上有伤,也能一笔用出玄之文。可既然如此,为什么他不直接出手解决宸州的事?

云乘月也有同样的疑问:“卢大人……”

“叫卢爷爷。”卢桁坚持道。

她说:“卢爷爷,您实力高超,我比不上。为什么您不直接出手?”

“云姑娘,大人身体不比从前……”卢桁的属下不由鸣不平,但看了一眼聂家的人,还是没说下去。

老人恰好也咳嗽几声,面上浮出疲色,神色却很平静:“无妨,这件事也不是秘密。我识海受损多年,无法随心出手。像刚才那样的攻击,我无法随心所欲使用。”

他没有说具体还能用多少次,到底外人在场,并不方便。

云乘月问:“那您需要休息吗?”

“不必。”纵然神色严肃,卢桁面上也不由浮出一点微笑,“情况危急,你虽是小修士,现在却比我们都有用。我就是拼了这把老骨头,也得给你护卫好。”

他警告似地瞥了聂七爷一眼。后者听懂了他的言外之意:现在云乘月是解决问题的关键,他聂七最好别想回驰聂家,而是乖乖给她当护卫,这叫大局为重。

两个人在短时间内,凭借微妙的眼神完成了一次交流。

聂七爷确实有先回聂家的心思,但他暗忖,卢桁说得也对。他既看不见“祀”字,也没有类似的光明大道,回去作用也有限。如果是刚才的敌人,那聂家也有精兵护卫……

但思来想去,他还是不放心,便吩咐手下:“你们回聂家守着。”

“七爷……!”

“回去!”青年厉色呵斥,“我这边有卢大人在,还怕出什么岔子?”

诸人无奈,只能行了一礼,如雷霆奔回聂家。

云乘月已经走进云府,卢桁的神识笼罩在四周,为她警惕其他情况。

她走到刚才那具新鲜的尸体旁,忽然发现一件怪事:“这个人身上血液很少,奇怪。”

这人面目平淡,唯有皮肤苍白得令人记忆深刻。而不论是他被贯穿的胸膛,还是面上的血痕,都只出了很少的一点血,十分诡异。

“血液很少?”

卢桁走上前来,聂七紧随其后,那名属下跟在最后,随时保持警惕。

卢桁上来一看,又仔细盯了一眼那枚破碎的面具,不禁倒抽一口气:“果然是封氏的人……怕是将自己全身血肉也祭祀了去!”他心里最后一丝侥幸也消失了。

聂七爷也确认了一番,更动手从那尸体上摘下一枚腰牌。查看过后,他一把握碎腰牌,面色铁青:“果然是封氏的辟邪符……想我还不惜万金,从通天观求来符咒,结果这一切都是他们自己搞的鬼!”

卢桁神色却颇有些微妙。

云乘月四下一看,看见好几个云府的家丁,静静伏在地上,已经没了气。她抿起唇。

“我去里面看看。”

她仍保持着心流状态,冷静得出奇。

云府里各处都弥漫着淡淡的灰雾,寂静如死。熟悉的景物被遮蔽,普通人容易迷失方向,但云乘月脑海中已经还原出了整座云府的地图,走得非常快。

更何况,她还能看见“祀”字的触须。此时,那些不祥的东西反而成了路标,告诉她应该前往何处。

一边走,她一边问:“卢爷爷,您似乎知道什么。对方是封氏的人,您并不意外。”

卢桁没想到她竟然发现了,神色微变,陷入了矛盾状态。片刻后,他才低声道:“这是司天监机密,直到你成为正式星官前,我不能告诉你。”

“但……”

他面皮抽动一下,脸上的皱纹深如铁画银钩。

“据记载,一百多年前,宸州也有过一场大雾。”

云乘月听了,半晌不语。

“这么说,荧惑星官也该知道这件事。那我还有一个问题。”她忽然说,“荧惑星官去哪里了?”

她回头望着老人,目光平静凛然,明亮到寒冷的地步。

“如果这场大雾不是新鲜事,那是不是从头到尾,它都在司天监的预料之中?”

封氏命师,司天监,还有薛无晦。

在这场突如其来的灾难前,这三者究竟分别起了什么作用?

云乘月感到自己走进了一团迷雾。但无论如何……

她一定要把薛无晦拖回来,不然就活该她变成一只死乌龟,去偿还这场无妄之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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