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恩到达电视台时,林崇基刚刚结束上一场的采访。
他是联盟主席的热门人选,加之筹备多时,更显得胜券在握,因此采访的规格也很高,电视台出动了大量安保人员护送他离开。
林恩和白越之坐在车里,看着外面前后呼应的十余个人围着林崇基,不远处的防护栏外还有支持者举着牌子,林崇基脚步稍顿,向人群挥了挥手,才坐进商务车中。
林恩自从母亲离开后便被家人常年冷落,婚后的半年里一次也没见过林崇基。他隔着贴有防窥膜的车窗看向外面,脑子里一遍一遍过着白越之说的话。
姚洲要扳倒林崇基,近来他的忙碌都是因为这件事。
林崇基今晚接受的是一家媒体话语权很高的独立电视台采访,按照惯例,每年的参选者都会在这间电视台录制节目,陈述自己的竞选主张。个人专访结束后,电视台还会采访一些与之相关的人员,这部分的声音可能是积极的,也可能是负面的,不受参选者本人的掌控,也是整个栏目收视率最高的部分。
根据白越之的消息,林崇基事先在电视台内部疏通了关系,确保最后的相关人员采访能够出现一些于他有利的声音。
姚洲和白越之对此也早有准备,白越之利用自己的人脉安排了两个对林崇基不利的指控,大有形成舆论之势。可是就在今晚开录前,其中一人出了意外,没能到场,另外一人有所顾忌,目前也没有进入备采区。
林恩身后传来白越之的声音,“你可以吗林恩,不用勉强。”
林恩收回视线和思绪,转回头,看着坐在阴翳之下的白越之,片刻后林恩说,“你说的我记住了,我会尽力。”
白越之要求林恩以生母祁恩美的失踪经历攻讦林崇基。这件往事无法诉之他人之口,只有通过林恩这个私生子说出来才有可信度,也容易引起媒体效应。
林恩心里的感受很奇怪,像被什么撕扯着,一点一点变回到过去那个破破碎碎的自己。
白越之递给他一个口罩,然后领着他下了车,和朴衡一前一后护着他走进备采区。
用于采访的演播厅里已有另一名相关人员在接受访问,似乎是曾经受到林崇基资助的一个年轻人,说的大都是一些好话。
另一边兰司正与直播导演沟通流程,回头见到林恩出现,愣了下。
兰司快速地与导演说完,走向白越之,有些不允地摇头,压着声音说,“不行,太乱来了。”
说着,他摁了一下林恩的肩膀,把他推向一旁的朴衡,“带林恩回去。”
白越之拦住了被推得后退一步的林恩。他看着兰司,半笑不笑地说,“我们没有选择,这个机会千载难逢。”
半年前时是兰司把林恩拖进这个漩涡,又眼看林恩一步一步走到今天。白越之也许不知道林恩对姚洲意味着什么,但兰司清楚这里头的轻重。
背着姚洲利用林恩,这一招太险了。
兰司还要再行阻拦,白越之转头看了林恩一眼,说,“不如让林恩自己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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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林恩的采访进行了一个多小时,远远超过了上一名受访者的时间。
尽管他一直在采访过程中戴着口罩,但面色逐渐呈肉眼可见的苍白。采访到后期,他的手一直扣着椅子扶手,语速放慢,是一种竭力支撑的状态。
一个私生子走到台前爆料自己的权势生父疑似对生母的失踪动了手脚,这个消息太有爆炸性。经验老道的主持人嗅到了头条的热度,提问相当犀利,林恩进入演播室之前就知道这是无剪辑的直播,因此每个回答说出口前,他都要在心里仔细思量。
这个把自己的陈年伤口撕开给人看、并被反复质询的过程很不好受,后半程主持人要他回忆儿时母亲失踪的前后细节,林恩喉间不断涌起反胃的感觉,几乎快在椅子里坐不住了。
四周的聚光灯沿着固定灯轨射在他身上,照得他浑身发烫,但是手心和后背又渗出一层冷汗。
采访间的时间流逝变得模糊,到最后林恩连呼吸都有些困难了。他觉得自己平常没有这么脆弱的,也许是受药效影响,也许是主持人的紧迫逼问,让他感到难以为继。
当主持人再次提出一个极其隐私的问题后,林恩已经没办法再回答下去。
他摘下别在衣领上的收音麦,低声对主持人说,“抱歉,我休息一下。”
说完,他站起身,导播那头立刻插入一段广告。
主持人跟着走过来,看样子是还想从林恩身上挖掘新闻。林恩几乎是像逃跑一样,顺着台阶往下走,下边是兰司和朴衡在等他。
台阶一共六级,林恩走下第一步和第二步时还有较为清醒的意识,等到他再迈一步,忽然眼前一黑,脚下也踩空了,整个人直接跌下台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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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洲一离开宴会的场地,就乘车直奔医院。
林恩受访的新闻他在车上粗略看了一遍。由于采访时间太长,直到车停在私人病院门口,视频的进度条还剩二十分钟。
姚洲一向是喜怒不形于色的那种人,但他走进医院的通道时脸色很难看,有种要杀人的表情。
朴衡早就在入口处等着了,又战战兢兢地陪同姚洲搭乘电梯,去往林恩所住病房的楼层。
姚洲预订这里原本是为林恩术后恢复而准备的,没想到提前一个月用上了。
私人病房的走廊上很安静,兰司和高泽站在病房门口,但不见白越之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