斩断两根手指而已,这已经是最轻的惩罚。姚洲见惯这些事,早麻木了,林恩既然有勇气到地下城生活,迟早是要习惯的。
一觉睡到凌晨两点,姚洲在睡意朦胧间听到轻微响动。
他向来敏锐,但如果不是带有攻击性的气息,他不会过度反应。
又过了一阵子,姚洲伸手往身旁摸了下,属于林恩的那半边床空着,没有温度了。姚洲皱着眉坐起来,别墅里很安静,不知道林恩去了哪里。
最终姚洲还是走出了主卧,很快就在一楼的露台找到林恩。
比起离开酒店那会儿,风更大了。
林恩坐在藤椅里,裹了一床薄毯御寒。他的下颌枕在曲起的膝盖上,一双明眸望着远处。
姚洲在露台门口站了片刻,林恩也不知有没有觉察到有人出现,一直没转头看过来。
最后还是姚洲走到他跟前,林恩仍是一动不动,姚洲叹了口气,蹲下身,问他,“做噩梦了?”
林恩视线不聚焦,虚看着他,说,“不是,一直没睡着。”
说完,林恩吸了吸鼻子,显然是哭过。
姚洲拧起眉,心里生出一种奇怪的感觉。他不愿意承认那是内疚,只是说了句,“我有没有跟你提过,最烦有人哭。”
林恩当然知道,尤其是在做的时候哭了,姚洲只会艹得更狠。
尽管刚哭过,但林恩此时还算平静,他回答道,“看出来了。你不只是烦人哭,你也烦我这种人。”
姚洲愣了下,继而失笑,“......我烦哪种人?”
林恩仍是抱膝坐着的姿势,但眼神凝聚了些,慢慢说出两个字,“弱者。”
姚洲没想到他会给出这么一个答案,一时语塞。
风吹乱了林恩的头发,他抬手捋了一下,又说,“弱者只能任凭摆布,只配被强者当作棋子。难怪每个人都想做人上人。”
林恩的语气里听不出怨怼,也不全是自哀。他说得那么清醒,不像是一个十九岁青年会有的觉悟。
姚洲忽然想起米可找上门的那一晚,林恩东拼西凑给了对方两千车费。那时的林恩也像是此刻的神情。
姚洲其实没有认为林恩是弱者。
弱者最先溃烂的地方在于内心。一个敢在相亲时无视各方势力,从容与侍从对弈的青年,骨子里该是有些尖锐的东西。
姚洲被那根小锥子扎过手,不痛,但被刺的感觉犹然清晰。
他没有刚下楼找人时那么不耐烦了,拉过另一张藤椅坐在林恩对面。
“只是断了根手指,卸了条胳膊,这已经很轻了。”姚洲看着林恩那张哭过的脸,没忍住伸手去拨了一下他额前的发丝,“想想他们是怎么对你的?”
停顿了下,姚洲又说,“你知道他们本来可能面临什么惩罚?”
林恩摇头,他不想知道。
可就在下一秒,他脑中倏忽跳闪过姚洲身上那些伤痕。
林恩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立即联想到这个,他看着坐在对面的姚洲。尽管风很大,姚洲却只穿了一件长袖的单衣,好像一点不觉得冷。
深夜的露台没有开灯,姚洲脸上的那道疤痕变得不那么清晰了,倒是五官轮廓显得更加深邃立挺。
林恩盯着他看,在短暂几秒的失神过后,忽然问姚洲,“像今晚这样的事,你见得多了是么?”
姚洲先是沉默,而后笑了笑,像是没办法回答这么幼稚的问题。
林恩却很执拗,又问道,“我以后是不是还会见到更多类似的事,然后就像你一样慢慢习惯?”
这个问题一出,姚洲便不再笑了。
原本是朝着林恩吹去的风向,就在这时换了一边,转而向姚洲所坐的方向吹来。
一股淡淡的铃兰气息夹杂在风中,姚洲嗅到的一瞬,有些难以置信。他没有当着林恩的面表露出来,只是前倾上身,朝着林恩靠近了些。
林恩全身都裹在毯子里,只有一条细白的手臂露在外面压住吹乱的头发。
他没有闻到自己散发出的轻微信息素,但姚洲闻到了。
——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姚洲先是震惊,又一转念,想起几周前茉莉来给枪伤拆线时,提到过假性beta的特征。
在遭遇强烈刺激时,情绪的波动可能导致腺体增生,如果能从beta身上闻到信息素的气息,说明腺体功能没有丧失。
今晚在东区的会所里,林恩显然是受惊过度了。
姚洲的思绪在这一刻空白了几秒。
接着是一个很清晰也很强烈的念头涌现出来——这就意味着林恩转性成为omega是完全可能的。
姚洲想要标记他,想要占据他的一切。而林恩,可以被标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