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楼倒塌的轰隆声传出很远。
炸开的灰黄扬尘经久不散。它们笼罩着隔壁藏人的高楼,如同一朵被污染的云。
闻柏舟怔怔看着那栋化为齑粉的大楼,他从来没想到这车上居然还有威力这么强大的枪!
一枪轰掉一座楼,这和炮弹有什么区别?
直到爆炸声远去,世界变得格外寂静。闻柏舟才回过神来。
他有些诧异地看向律恒。
律恒下令开火的神色很平静。现在炸了一栋楼,也依然非常平静。
这让闻柏舟突然想起了那把抵在脖子上的匕首,还有律恒重伤着让他报警的模样。
律恒那时候也是如此平静。好似不管他做出什么反应,他都有所预料,也都有与之相对应的解法。
似乎是感受到了闻柏舟的视线,律恒回过头,沉着地与闻柏舟对视。
“……他们一直不说话,怎么办?”闻柏舟迎着他的视线开口。
律恒微微勾了勾嘴角:“那就再开一枪。”
说完,他拿起扩音器,慢条斯理地补充了一句:“我耐心不好。”
话音一落,车顶的狙击榴弹炮跟着转向。黑洞洞的枪口直直地对准了藏人的高楼。
只需要再开一枪,那栋藏着人的高楼,也会紧跟着化作齑粉。
热成像仪的显示器上,那座楼内的人开始移动。闻柏舟骤然紧张了起来。他放轻了呼吸,心情复杂地看向那栋高楼。
或许过了很久,或许只是一秒钟的时间。高楼里传出一声高音喇叭被信息干扰的尖啸声。随即那个粗犷的声音急道:“等等!有话好好说!我马上出来!”
律恒对着扩音器,只说了两个字:“你们。”
对面沉默了半晌,再开口,声音弱气了不少:“……好,我们马上出来。”
不一会儿,那栋高楼陆陆续续走出了两队人马。
领头的出乎意料的,是个有些佝偻的男人。他头发乱糟糟的好似一个鸡窝扣在脑袋上,身上穿着一件已经看不出颜色的棉袄。手上戴着的棉手套与棉袄同色。
他低头缩手,带着人往这边走。
第一队人看着还很正常,第二队人却像是抬着什么东西,慢慢地挪动着。
连生透过监视器上的热成像仪看着他们,又将整栋楼与周边都扫过了一圈,才说:“后面那栋楼里还有几个人,前面的人都下来了。”
话音刚落,就见那领头人挥了挥手。后面楼的几个人也开始往下走。
他们下来之后,沉默地看着轻型突击战车半晌,第一队里又分出了几个人,走到车前开始默默地搬运大石块。没多时,后面楼的人也走到车边,开始搬运车后堵路的石块。
车里所有人都没有下车,也没有人说话。
外面的人默默地搬着石头,直到连路上破碎的小石块都被清空了。律恒才解开安全带,戴上头盔准备下车。
“恒哥!”闻柏舟叫住他,“你一个人去?”
“你们在车里等等,我先下去看看。”律恒回头看着他叮嘱道,“不要下车。车里很安全。”
闻柏舟还想说什么,律恒却已经拉开车门下了车。
他扫视了一眼不远处的人,领头那人神色一愣,脱口而出:“是你!”
律恒的眼神却根本没有在他身上停留。他略过领头人,将视线直接投向了后面那一队人。
后面那些人围成一个圆,给中间那人挡风。而中间那人浑身是血,被人半抱半扶着才能勉强站稳。
“你们劫车,是想抢药。”他一边说,一边走向那人。
其他人很紧张,甚至有些隐隐的骚动。但他们谁都没退。
律恒走到那个血人前仔细观察片刻,才说:“车上只有抗辐射药剂,酸雨腐蚀伤治不了。”
话音刚落,人群里就有人带着哭腔道:“那怎么办啊……”
“回地堡。”律恒平静地说,“这种大面积的腐蚀伤,只有回1号或者13号地堡,才能得到治疗。”
谁知那血人一听,蓦地挣扎了起来:“不去——我就算死在这里,我也不去地堡!”
他恶狠狠地盯着律恒,一字一句地嘶吼道:“我们是人,人!是人,就该活在地面上!而不是像个老鼠一样——你们这些人,躲在地下!还要让我们的子孙后代,也像个老鼠一样!”
他几乎已经是个血人,早该虚弱得气若游丝。可说着这些话,依然有着咬牙切齿的激愤。
“地堡!把所有人锁在地面下!再也没有回到地面的能力……你们这些贻害无穷的东西……咳咳……”
他猛地咳嗽了起来,身上的伤口顿时开裂,又开始渗出掺杂血丝的黄水。
律恒抬眼看着领头人:“你们听见了。我爱莫能助。”
“律恒!”领头人祈求地看着他,“求求你,哪怕看在……看在大家同为人的份儿上,帮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