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飘笑眯眯的应下,让他俩下了山到同喜楼去,新鲜出炉的更好吃,去了他请他俩吃饭。
韩修和穆玉自然也看出来了,虽然林飘年?龄不大,但因为沈鸿的原因,在他们面前都是把自己按长辈算的,并不太把他俩当做同龄男子,自然满口答应。
应酬完了林飘开始认真?吃杨梅,新鲜杨梅味道?固然好,但时不时摘到一个酸的,能把林飘酸得倒牙。
韩修和穆玉待他客气,有时见他被酸到了,便合宜的笑一笑,并不多说什么,气氛不远不近,刚好融洽。
沈鸿在旁边候着?,给林飘提篮子,洗水果。
林飘在山上逗留了一中午,吃杨梅吃到饱,待到他们上课的时间?就?同他们道?别,也没让沈鸿再送自己。
“我偶尔来一趟你告假片刻送送我也没什么,但我最近常来,你总告假送我,只?怕你先生要嫌我来得勤了,不要再送了。”
“赶紧去上课。”林飘催着?沈鸿离开,看着?他走远的背影,自己慢悠悠的下山去了。
回家林飘将?二狗被留堂的事情说给了家里人,让二柱在晚饭的饭桌上狠狠笑了二狗一顿。
过了傍晚,林师父突然登门,他上门来检查二柱最近的练习成功,两人在院子里威风凛凛的打了一顿之后,林飘又只?能拿着?簪子赶鸭子上架又演示了一遍自己的练习成果。
林师父表示很不满意,觉得他一点力道?都没练出来,但也只?说了一句,没有多说便很有分寸的离去了。
林飘看着?天色将?黑,天上的黑云一层一层的,风一吹就?像从山头翻越过来的一样。
“肯定有场大暴雨了。”
“二柱,你拿着?伞去送一送林师父,免得半路上下了雨给林师父淋着?。”
“好!”二柱应声,拿了油纸伞急匆匆的追出去。
果然没过久,天上一道?道?轰隆隆的雷声在黑云中翻滚,大雨倾盆而下,雨点子在四周砸得噼啪响,一会儿整个世界都是淅沥沥的雨声,雨帘隔绝了一切。
林飘站在屋檐下,看着?灰暗的天,二婶子和秋叔正在抱怨:“夏雨就?是这样,一下起来就?像天破格窟窿一样。”
娟儿和小月坐在屋檐下,一个在看账本?,一个拿着?绣花绷子在绣花,时不时抬头看一眼他们,看一眼雨帘,笑着?搭两句话。
那是最静谧的一场雨,也是最长的一场雨。
夜里他们早早的睡下了,到了半夜,林飘半梦半醒间?总觉得有人在敲门,他躺在床上仔细听了听,想?可能是雨声太大了,或者是外面的风吹动了什么东西?,发?出了响动。
但他听了许久,依然像是有人在敲门,那人没有离开。
林飘起身点起了蜡烛,披上衣衫,开门在骤乱的风中护住了那一点光亮,到二婶子的房间?里先将?二婶子轻轻叫醒。
“婶子,婶子,外面像是有人在敲门?你听着?像吗?”
二婶子迷迷糊糊睁开眼,先没有说话,认认真?真?的侧着?耳朵听了一会,才翻身爬起床。
“好像是有人在敲门。”
二婶子又用?他的烛火点了一个灯笼,提着?灯笼去了秋叔房间?,两人把秋叔叫醒,秋叔也认真?的听了一会。
“好像是在敲门,这么晚了能是谁?”
秋叔起身,去把大壮叫了起来,然后取了几?把油纸伞,提着?灯笼,几?人一起走向了院门口,越走近就?越能听出来,敲门声赫然。
“谁啊?”林飘阻止了大壮开门的动作。
隔着?大雨哗哗的声音,对方的声音从门外面传来,听得并不真?切:“是我,快开门,鹿洞书?院出事了。”
虽然不真?切,但林飘还是能听出来,这个声音是那个常常在他们附近盘踞的捕头,最近因为破了王秀才杀子的案子颇受重视,他家中的儿子听说也在鹿洞书?院读书?,他在县衙混得也不错,整体?来说是个靠得住的人。
“开门。”林飘道?。
大壮紧张的拉开门闩,二婶子将?灯笼的光往外一映,就?看见铺头提着?直滴水的油纸伞站在门檐下,半个身子都被雨溅湿了。
“捕快,发?生什么了?鹿洞书?院出什么事了?”林飘有些奇怪,鹿洞书?院出事了来敲他的门做什么,难道?这件事他能解决?还是说沈鸿也在其中?
但他实在想?不出沈鸿能和鹿洞书?院做出什么时候,让捕快这样半夜来敲他的门。
“有人告发?鹿洞书?院包藏祸心,收鲜卑血脉的弟子欲图谋不轨。”
“什么?”林飘一听这话就?知道?事情大了,这不止是外族血脉的问题,还扯上了鹿洞书?院意图不纯,意图纯不纯这是压根就?是一个没办法说清楚也没办法证明的话题,但凡往这上面一扯,不死也得扒层皮。
“谁告发?的?”
“不知道?,是州府那边先接到的告发?,然后州府那边下来了人,要调查这件事,傍晚人才到的,去鹿洞书?院把人都拘回来了,那个鲜卑人被抓了起来,和他交好的人也被拘了起来,别的世家公子还好,像那韩家的,听说他们关系也很好,但是他们也不敢动,沈鸿和几?个没什么背景的,都被拘起来了。”
“什么?”这下林飘真?的慌了:“已经在牢里了?”
“对,他让我先不要告诉你,但是我想?来想?去还是不成,我看你也是个有主意的,也有点家资,乘着?这事还没闹大赶紧去疏通疏通,看看能不能先把人给摘出来。”
“谢捕头,谢捕头。”林飘满口道?谢,回头一看二婶子秋叔和大壮的脸色都已经吓得煞白了。
林飘点了点头:“这事好说,只?要能把他捞出来,花钱是应该的,只?是我能先去见一面沈鸿吗?”
“这个点行,州府来的人估计都睡下了。”
林飘连连点头,拿着?伞回到屋子里去多披了一件衣裳,又想?起捕头说是傍晚去的,不知道?沈鸿有没有吃饭,便把家里能搜罗出来的吃食全?装上了,二婶子和秋叔大壮都急急的换衣服,想?着?要和他一起去。
捕头拦住了他们:“人越少越好,先去看看情况,要是后面能再进去大家再进去吧。”
二婶子和秋叔大壮这才罢休,赶紧的转换目标去帮林飘整理东西?,没一会林飘便撑着?油纸伞走入大雨中,跟在捕头身后朝着?县衙走去。
这还是林飘第一次去县衙的牢房,比想?象中还要脏乱差,屋子里什么都没有,发?黑的污渍凝结成快,在地上,在墙上,根本?看不出这些东西?的前身是什么,憋闷的气味也让人作呕。
看见沈鸿的时候林飘松了一口气,他拿着?灯笼往里面一照,光线映照出里面的景象,狱卒给里面铺了一些干净干燥的干草,沈鸿和几?个学子关在一个牢房,没看见穆玉,可能单独关到别的地方去了。
干草堆做一团,其他的学子正窝在上面缩着?睡觉,沈鸿默默的坐在上面,橘黄的光线映过,照在他冷峻的脸上。
是的,冷峻。
他闭着?眼睛,像在闭目养神,或者是想?事情,林飘从来不知道?,向来温和有礼的沈鸿,神情可以那么冷峻,像一块寒冰一样,锋利冰冷。
察觉到灯光,他睁开眼,看见林飘的一瞬楞了一下,目光微移扫了一眼林飘身旁的捕头,神情如同冰消雪融,只?有漆黑的瞳孔里映出暖融融的光线:“嫂嫂怎么来了?”
“你还想?不告诉我?”林飘看着?他。
“鸿怕嫂嫂担心,并不是什么大事。”
“还不是大事?你知不知道?这件事的严重性?”
林飘看他在训斥中还不了嘴,看了他一会:“你吃过晚饭没有?”
“吃过了。”
林飘想?说自己给他带了吃的东西?来,但想?着?这里的味道?实在不好,也不知道?沈鸿有没有心情吃东西?,便没有提这一茬。
蹲下身隔着?门,林飘看向他:“我想?疏通疏通关系把你捞出来,但是不知道?其中到底牵涉了哪些人,这样做可行吗?”
沈鸿摇了摇头:“嫂嫂,当真?无事,我明日便能放出来。”
“当真??”
“当真?。”
沈鸿很清楚,这次的事情是冲着?穆玉来的,穆玉这边暂且转寰不动,但院长和先生们会保他,县丞那边有交情在,他有他的人际脉络,况且就?算敲定了穆玉是鲜卑人,他与穆玉也不过是同窗的情谊,能算什么罪过。
沈鸿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告发?的罪名?很不同寻常,按道?理来说,只?能说罪在穆玉,但是这个罪名?的指向却是罪在院长。
他能想?到,院长不会没想?到,越是这种用?人之际,院长会尽量让最少的学生卷入这件事。
事情越小越好,所以院长明天会尽全?力把能救出来的人全?都救出来。
但如果明天他们出不去……
沈鸿沉默了一会,然后看见牢房外的林飘把包里的东西?一样样取出来送给了捕头,托捕头多照看他。
两人又说了一会话,对这件事说不出结果,林飘陪他待了一会之后,被捕头催促着?离开,便先回到了家中。
他半夜醒来,后半夜再也没能入睡,一直到天大亮,几?乎是数着?时辰,等?着?沈鸿从牢里出来回到家里。
等?到了中午,日头一点点偏斜,想?要他快一点,再快一点,今天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
但看着?光线移动,一切还没改变,林飘又想?要让今天慢点,再慢点,免得那个好结果来不及来。
到了傍晚,沈鸿还没出来,林飘去找捕头打听消息没什么结果,又到处去问院长在哪里,想?去问问院长到底怎么回事。
林飘没找到院长,又去温家问了问温解青,温朔也和穆玉有交情,虽然温朔没被关起来,但这件事温解青一直都是关注着?的。
温解青一言难尽的告诉他:“这事……院长不是不想?帮忙,恐怕院长也遇上麻烦了,以院长的身份,州府的官不至于不给他这个面子,如果今天没能把其他学生放出来,大约……很难再放人了。”
林飘脑袋里的弦紧绷了起来,他虽然还没太摸着?边际,但他能感受得到这种重压来临的恐惧感,一个庞大的,无形的东西?突然靠近了。
他们遇上了政.治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