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昙昼没有犹豫,掏出袖箭对准处邪朱闻就是两发短箭射出。
但回廊与祭坛距离太远,袖箭杀伤力不够,无法命中。
此时,莫迟的上半身已经完全悬空,发丝被祭坛下方升腾的热浪吹起。
处邪朱闻的刀就压在他的咽喉,刀身隐约一点绯红,应是莫迟的血。
等不到杜昙昼从回廊跳下去了,只要处邪朱闻的刀再往下压半寸,莫迟就撑不住了,他只能在被处邪朱闻割喉和坠入炎火之中选择一条路。
杜昙昼的心已经挤到了嗓子眼,他抓起焉弥侍卫掉在地上的弓,却发现脚边没有羽箭,所有的箭矢都被他们用来射他了。
眼下,唯一能救下莫迟的办法,就是有人能从半空中跃下,从背后袭击处邪朱闻,才能给莫迟换来脱身的机会。
祭坛上方空空如也,再往上就是大殿的天顶,杜昙昼连能借力一跃的地方都没有。
不对,杜昙昼的目光忽然捕捉到什么,那就是被吊在半空的扶引。
悬吊扶引的木架,被上方的石柱控制着,本来就在缓慢下降。
方才杜昙昼与侍卫打斗时,石柱受力,位置发生了偏移。
现在,扶引不再被吊在祭坛正上方,而是偏向了祭坛边缘,就挂在处邪朱闻头顶的斜上方。
从他所在的位置跳下去,正好能从背后给处邪朱闻致命一击。
但代价是,不管是否能击中处邪朱闻,跳下去的人最后都会掉进下方沸腾的岩浆热火之中。
扶引想,按照大承习俗,只有死人才能从神道进入陵墓,那些和他一起从神道走进焉弥王陵的人,死的就剩下他和处邪朱闻了。
所以他们两个,是注定要死在这里的人。
扶引把手臂用力往下一扯,他没了右手,只要使出巧劲,就能从吊着他的绳索里抽出手来。
右臂脱出,原本绑着他手腕的绳扣顿时一松,扶引立刻从木架上坠落,他左手伸进衣服里,握住那把早就藏在怀中的匕首。
真不想和处邪朱闻死在一起啊。
上方的石柱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预料中的坠落戛然而止,有人像抓鹅脖子一样从后面拽住了他的衣服,扶引被衣领猛地一勒,差点没背过气去。
与此同时,一支锋利的短箭从他脸侧飞出。
这个距离总算够了,杜昙昼射出的箭尖携带逼人的杀气,直朝处邪朱闻而去,正中他右肩。
莫迟瞅准时机,在几乎全部悬空的姿势下,凌空抬起上身,一刀砍向处邪朱闻。
处邪朱闻回刀抵挡,莫迟奋起一脚正中他前胸,处邪朱闻嘴角霎时渗出了一道血丝,他抬手钳住莫迟的脚腕。
莫迟借势挥刀欺身而上,处邪朱闻往后一倾身,陡然失了平衡,两人顺着祭坛边的石梯滚落至十几步外的祭祀台下。
扶引还没顾得上抬头看,就被杜昙昼拎着衣领提起来,拉到石柱上,又被他拽着退回了回廊。
扶引神魂未定,捂着脖子咳嗽不止:“你——咳咳咳!你……”
杜昙昼举了举袖箭:“你还给我的东西,我今天用它救了你,欠你的,我算是还清了。”
他的呼吸凌乱急促,他远没有看上去的那么镇定。
“别说废话了。”扶引咽了咽唾沫,咽喉一阵酸疼,他一脚踢开躺在地上的一个侍卫:“这里还有箭,你刚才没看见,我可是注意到了。”
侍卫身下,还压着几支完好无损的羽箭。
祭祀台下,处邪朱闻与莫迟持刀僵持之际,还特意分出神来,瞥了回廊上的杜昙昼一样。
“你看。”他带着不怀好意的嘲笑对莫迟说:“其实你在杜昙昼心中,也没有那么重要。”
莫迟眉心一压:“他是我的,谁允许你多看了!”
处邪朱闻脸色一沉,下一刻,莫迟倏然抽刀后撤,与他拉开距离。
处邪朱闻略一晃神,就见莫迟手中的长刀已朝他面门劈来。
回廊之上,杜昙昼早已搭弓挽箭,却迟迟不敢放箭。
莫迟与处邪朱闻的缠斗愈发紧密,两人刀刃相击,身影重叠,又时常改换位置,杜昙昼若是一箭射出,根本无法预料最后会射中谁。
刀身尖利刺耳的碰撞声中,杜昙昼不断改换瞄准的方向,始终不敢松手。
箭簇上的冷光一闪,间隔这么远,背对着他的处邪朱闻居然察觉到了。
他一挑眉峰,忽然拍出一掌,直击莫迟前胸。
莫迟大步后退,与他拉开了距离。
“莫迟!退后!”
厉声疾呼中,笔直的羽箭从拉至极限的弓弦上射出,带着尖利的破风之声刺向处邪朱闻。
处邪朱闻却做了一个谁都没想到的动作,他没有攻向莫迟,也没有躲避飞箭的举动,他疾步冲至祭祀台前,抽出腰间短刀,高高举起,随后重重扎进祭祀台中央。
杜昙昼的箭擦着他的下巴掠过,祭祀台在他的一刀之下,轰然裂成两半。
伴随着祭祀台被毁,地面立刻传来震动,在几个呼吸间,原本微弱的震颤就剧烈到一发不可收拾。
大殿上方传来骇人的断裂声,莫迟霍然抬头望去,只见天顶从中间开始向四周产生裂缝,缝隙在非常短的时间内就贯穿了整面天花。
在细碎的灰尘飘荡下来之后,破碎的天顶逐渐坚持不住,成块往下崩塌。
同时,支撑大殿的柱子依次断裂,建造在二层、依托柱子作为支架的回廊,也开始往下塌陷。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杜昙昼和扶引站立不稳,扶引被掉下来的碎石砸中,向后栽倒,杜昙昼的身影也被大范围砸落的回廊顶阻隔掩盖,一时看不见了。
突如其来的混乱中,莫迟踩着摇晃不止的地面,朝处邪朱闻倾身而上,在轰鸣着掉落的巨大石板和此起彼伏的断裂声中,将长刀刺入了处邪朱闻的胸腹,将他整个人都捅了个对穿。
但他自己也在被处邪朱闻的弯刀砍伤了后背。
鲜血从他背后的伤口里冒出,衣服裂开大洞,后腰烧伤处的绷带也从衣服的破洞里漏了出来。
绷带被弯刀一刀破开,眨眼间凌乱散落,露出了莫迟背后那块尚未痊愈的皮肤。
原本烙着处邪氏奴隶烙印的地方,被通红的烧伤疤痕取代,没留下一丁点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