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昙昼于清晨下发海捕文书,不过过去了几个时辰,晌午时分,杜昙昼正和杜琢在临台用午饭,京兆尹府手下的卫士就着急忙慌地跑了进来。
“禀大人!海捕文书上的嫌犯抓到了!就在京畿的龙明阜!如您文书上所言,那人果然是个写字先生!目前已关押至京兆尹府,府尹请您速去!”
杜昙昼筷子一放,起身就走。
杜琢连忙往嘴里塞了两口饭,抄起一个鸡腿,鼓着腮帮跟了出去。
“大人……!”他嘴里的饭粒差点喷出来:“等等小的!”
京兆府内,府尹让出了正堂主座,杜侍郎端坐在案桌后,猛地一敲惊堂木。
跪在堂下的写字先生浑身一抖,在寒冷的冬日间汗流如注。
“堂下何人?报上名来。”
那人抖着嘴唇,咽了咽唾沫,说:“草民——回大人话,草民名叫朱荣,龙明阜人士,平日里以代人……代人写信为生。”
杜昙昼冷声质问:“朱荣,你今日可来过京城,进过赵青池将军府?”
“草民不曾!”朱荣硬着脖子道:“赵将军乃护国大将,草民身份低微,怎可能去过他府上。”
“是么?”杜昙昼命令道:“带管家。”
来京兆府的路上,他就让杜琢拿了自己的腰牌,带人去赵府把管家押到了京兆府。
不多时,赵府的管家就被掌固提上堂前。
管家跪在朱荣旁边,侧过脸看着他道:“禀大人,在赵公子书房负责洒扫的就是此人!”
朱荣浑身一软,瘫倒在地。
杜昙昼冰冷的声线从头顶传来:“朱荣,你要是不肯招,本官就大刑伺候了。”
朱荣手脚瘫软,挣扎了好几下,才攒够力气重新跪起来:“我、草民,草民都招!”
朱荣三年前进京赶考,落榜后,因身无分文,没有盘缠回乡,辗转来到了缙京城郊的龙明阜。
比起京城,龙明房屋赁价低了许多,买东西也要便宜不少,朱荣就用剩下的最后一点钱赁了间茅草屋,在龙明住了下来,准备来年的科举。
龙明阜所住多是当地的富农,有学问的不多,闲钱倒是能攒出不少。
住了一段时日,同这些富农打了几天交道,一来二去,朱荣就想出了赚钱的法子——他在街市上支了个摊,专门替人写信,每封信只赚几文辛苦钱。
朱荣颇有文采,书法笔力又佳,摊子开张后,没过多久,生意越来越好,名头也在龙明阜打响了。
后来甚至有相邻郊县的人专程到龙明来,只为找他写信。
一个月前,朱荣正在摊上等生意上门,忽然有人找上了他。
那人一出手,还什么都没让朱荣干,就给了他一锭金元宝。
朱荣见来了大客,不敢怠慢,连忙研磨起笔墨。
那人却说不急,“我不需要你写信,我需要你为我干一件事。”
那人所说的事,就让朱荣扮作小厮,进入赵青池府中,当一个书房的洒扫。
朱荣起先断然拒绝,那时他心里还有作为书生的自傲。
“我是一心考取功名的,怎能去当仆从?就算是赵将军,我也不愿为他点头哈腰、鞍前马后。”
那人随即又拿出两锭金元宝,砸在他摊上。
朱荣看着金光闪闪的元宝,没有经过太多纠结,就答应了。
他正想将元宝收入怀中,那人却伸手按住了。
“不急,听我说完,你进入赵府后,需要找到赵青池和其子赵慎的往来家信,然后模仿他二人的字迹。待到能仿得一模一样了,就设法将家信偷出送到府外,届时我的人自会与你联络。”
杜昙昼拧眉呵问:“如此诡异之事,你竟答应了?!”
“草民……都怪草民见钱眼开,实在是他给得太多了!”
杜昙昼冷哼一声,嗤道:“如此德行,居然还想入仕?后来呢?你就按他所说的做了?”
朱荣把头磕在地上:“回大人,是的……当时赵府正在采买新的仆从,那人不知怎么找到了负责此事的人牙子,伪造了我的卖身契,将我买入赵府当了小厮。”
后来的事,就如同杜昙昼的推测。
他借着洒扫之便,暗中偷出了家信,不仅学会了仿造赵青池父子的字迹,还将家信送出了府。
不仅如此,朱荣还招认,他还按照那人的要求,分别以赵青池和赵慎的笔迹写了好几封信,也都送到了那人手中。
杜昙昼抬了抬手指,杜琢立刻将手中的信展示在朱荣眼前。
“这些可都是你写的?”
朱荣抬头一张张看去,看完后,面如土色道:“……是,全都是草民写的。”
杜昙昼猛然一敲惊堂木:“大胆!这些信中全是谈论的全是大逆不道的谋反之举!你既参加过科举,自是饱读诗书,难道不知?!”
朱荣低头垂泪不敢言。
杜昙昼怒道:“现在倒是想起来哭!赵青池将军镇守柘山关,将焉弥万军挡在毓州之外,为大承立下汗马功劳!却不想被你们这些贪财小人暗害!若不是本官寻出蛛丝马迹,他堂堂一个边关大将,岂不被你们这等宵小害得身败名裂、家破人亡!!”
杜昙昼的话说得铿然有声、振聋发聩,连桌椅砖墙似乎都在隐秘地震颤。
朱荣跪伏在地,眼泪鼻涕混杂在一起,不断往地上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