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良霈说:“之前封十六与时璃那一战我是见过的,经今日看,才短短一月,她问天剑法竟又有精益——此女剑术天赋确实可怖,依我看,不在蔺清河之下。”
时鼎天一震:“你是说,她能超过时璃。”
“是。”
“可阿璃是天生剑骨!”
“那也无用,”时良霈笑着拍了拍栏,转回来,“家主现在还是去庆幸玄门竟然愿意将这样一个宝贝分给我们半分名号吧。”
“……”
时鼎天无意识握起拳。
他们兄弟自小一同长大,他很了解他的五弟,不像外人看这位时家五叔惫懒无为,时良霈虽然表面不正经,但剑术超绝,单论剑法方面他是当之无愧的时家第一人,更甚至远在他这个家主之上。
若不是时良霈生性散漫,不爱插手家族事务,那家主之位落在谁身上还是两说的事。
换言之,时良霈若说时琉剑道天赋在时璃之上,那便必然如此。
修为境界提升方面,时璃已与时琉难以相较,而今竟连天生剑骨都被她势压一头……
难道他们当年真的赌错了?
“家主?”
眼见时鼎天不但没有半分欣喜,反而是面露凝重,时良霈十分不解:“封十六既要入我时家,认你作义父,那她天赋绝顶是莫大的好事啊,你怎么这副反应?”
“唉。”
时鼎天长叹了声,他深深望向时良霈:“你知道封十六到底是谁吗?”
“还能是谁?玄门第一仙才,掌门亲传弟子,蔺清河唯一的衣钵传承,”时良霈不在意地笑了笑,“有这些名号在,她是谁重要吗?”
“若她原本生就是我时家的人,自然重要。”
“什么叫生就是……”
时良霈话到一半,戛然而止。
几息后,他眼神震撼地扭头:“十六——难道是时琉?!”
时鼎天沉眸不语。
时良霈转回去,犹自骇然喃喃:“当年在后山离奇失踪,这么些年杳无音讯,她果真未死……可她这些年在哪里长大,又是如何从当年变成如今模样?她,她为何宁可拜入玄门,以义女身份入时家,也不肯回家?”
时鼎天攥拳负手,语气幽幽:“我可以为当年之事认错,也可以接纳她入族,但我仍有一事不安。”
“何事?”
时鼎天低下头来,眼神微冷:“你认为,她为何会来时家?”
——
“你为何会在时家?”
回紫江阁的路上,时琉不解地看着走在自己身旁的青年道士。
雪晚不知道打哪儿拿出来的点心,问完时琉不吃后,她就自己捧着松鼠似的啃,闻言才抬头,嘴角沾着点心碎屑就哀怨地叹了口气:
“还不是文是非那个狗东西。”
“嗯?”
时琉眼神微动,她偏过脸去:“当时天衍宗灭门后,你们两个同时不见了,是一起离开的?”
“一起个头!”
雪晚愤恨又用力地嚼了嚼点心:“是这个狗东西他强行把我带回妖皇殿,还——”
话声停得兀然。
时琉安静地眨眨眼:“?”
雪晚却抿住唇,乌黑的眼珠子溜溜转了圈,便摆摆手,没事人一样:“算了算了,本圣女宽宏大量,不与这等污秽小妖计较,我们不提他了!”
“嗯,你不想提就不提。”
时琉应完,往前走了几步,她又想起什么:“可是,若你是从他身边逃掉的,那他会不会来抓你?”
“他敢?!”
雪晚气得拍掉了手上碎屑,刚准备再骂两句,不知道想到什么,她俏脸一垮,又蔫回去了:“他确实敢。”
时琉瞳眸里微熠起笑色:“所以,你才躲到时家来的?”
“听说玄门正乱着,我也不好去添乱。至于天机阁嘛,一来我们门内皆不擅斗法,防不住他,二来我是偷偷跑出去的,这样回去太丢人了。”雪晚轻叹,“好在能算两卦,算是一技傍身,只好来时家先做几日门下食客了。”
时琉点头:“不怕,我藏着你。”
“嗯?”
雪晚眼睛一下子就亮了,“是哦小仙子,我果然没看错你——这才多久不见,你竟然都有天境巅峰的修为了,斗法更是已入化境,了不起!”
“……”
时琉不太好意思应承这夸赞,但也不是会说虚伪客套自谦之辞的,便微微红着脸,没说话地握紧了断相思。
两人话间,已迈入紫江阁的外院,快到了时琉暂住的客居前。
刚拐进廊下,时琉就见着自己房门一左一右两旁,两间厢房几乎是同时打开了门。
离着两人最近,探出来的是袁回那颗方脑袋。
他正急切地要出房间来,撞见时琉二人迎面而来,他愣了下连忙停住:“师姐?听说你和时轻鸢在演武场打起来了?”
时琉想了想,懒得解释太多:“无碍。”
“不是,你现在当然是无碍,”袁回有些无奈,“可那个时轻鸢就是小泼妇,你招惹上她,以后在时家就真没安生日子可过了。”
时琉更平静:“那便见她一次,打她一次。”
袁回:“……”
袁回:“?”
对于自家师姐的魄力,袁回又是敬佩又是无奈,但时琉意已决他也不好再说什么,腾挪视线间,就看见了走在时琉身侧的青年道士。
方才那一鞭下,雪晚的道士髻早散了,几缕青丝懒垂,没了护体金莲那张秀丽面孔更是藏不住艳丽。
袁回看得微微出神,有些赧然地刚想问。
雪晚悄悄凑到时琉耳旁:“看你师弟这脑袋,莫非是山魈成精吗?”
时琉茫然:“?”
袁回:“……?”
还好最近袁回长进不少,不然按他以前脾气,这会儿可能已经气得脸红脖子粗地要跟雪晚要个说法了。
但现在依旧气得不轻,脸都更方了。
时琉略作停顿:“师弟,这是我一位山下的朋友。你若没旁事,那我便先与她回去了。”
袁回忍了忍:“师姐放心,没别的事,不过今日收到晏师兄剑讯,他与时璃师姐今天傍晚就能到时家了。”
时琉一顿,点头:“好。”
袁回作礼,气哼哼地没再看雪晚,便扭头回房了。
这边房门一关。
时琉已然望见了那个停到她房门前的身影。
酆业有些倦懒地侧着身,虚靠在时琉门前,他疏离冷淡地扫过雪晚:“她怎么在。”
“……”
雪晚默不作声地,缓缓地,横挪一步——躲到时琉身后。
见圣女拽着小石榴的衣袖贴得极近的模样,魔漆黑眸子里凉恶微晃。
他转身欲离:“算了,不必说。我叫人把她带走。”
“!”
想也知道酆业口中的“人”不是人而是某位妖皇。
雪晚顿时紧张,一副随时要跑的架势。
时琉略微蹙眉:“别。”
“……”
像是就等她这句,酆业背影徐缓收停。
他侧转过脸:“别什么。”
时琉轻拍了拍雪晚,走过去,到酆业身旁停下,她轻声仰脸:“能不能别告诉文是非。”
魔懒低了眸,冷淡又蛊人:“行,收买我。”
“?”时琉微纠结,“怎样收买?”
“……”
魔勾了一个恶意得逞的笑,但很快压下:“一炷香。”
“?”
时琉怔了下,反应过来便梗住了。
雪晚站在几丈外,好奇探头:“什么一炷香?”
“——”
时琉正语塞且不想说话,扭开脸去,却正巧见了人影。
院廊下,一名时家主家衣着的正式弟子快步而来,到了三人旁前不远处,那人停下,整理衣冠肃然作揖——
“传家主令。三日之后,时家设宴,宴请玄门来客与时家宾友,为封师姐操办入族之礼。”
“并,与大婚之讯,通传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