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士白见她站在原地看着孟础润远去的背影发呆, 体贴地道:“孟小娘子,你若是觉着不方便,那不如改天再来。”
孟允棠回过神来, 有些不好意思,道:“不用了, 马上都到东市了,我们去吧。”
柳士白颔首。
两人继续往东市南门走去。
柳士白似是不善言辞,刚才孟础润一直喳喳喳地勾着他说话,孟允棠还没觉出什么来,如今孟础润一走,两人之间顿时就冷了场。
孟允棠是个黏人性子, 很不习惯这样两人走在一处却无话可说的气氛,正搜肠刮肚地想着能与他聊些什么,柳士白忽问道:“不知孟小娘子想买一匹什么样的马?”
孟允棠道:“我阿娘叫我不要买太健壮、跑得太快的马, 怕不安全。”
柳士白似乎愣了一下, 随即委婉道:“看来我今日的任务不重。”
孟允棠忍不住一笑。其实她对柳士白观感还不错, 那次他被竹简砸了头,却第一时间安慰被吓坏的孩子和她, 让人觉着很温和。
见他主动打破了沉默,她也就不故作矜持了, 问了个她想问很久的问题:“柳郎君,你家中为何有那么多书卷啊?”
柳士白道:“我阿爷爱读书,很多是他留给我的。还有部分是我向朋友借来抄录的。”
“那么多书,你都看过吗?”
柳士白点头。
孟允棠惊呆:“都看过了?那, 那里面有教人做糕点的书吗?”
“做糕点?”柳士白想了想, 摇头:“那倒没有,菜谱倒有两本。”
“哦。”孟允棠略有些失望。
柳士白又道:“不过有些宫廷野史, 民间传奇之类的书册里,倒是有一些不太常见的糕点的名字,有些还有做法,只是我不通烹饪之道,不知书中是胡编还是按着方子真能做出如书中所述那般好吃的糕点来。”
孟允棠停下脚步,转身看着他兴奋地问:“真的?”
柳士白转过头,看到一双水盈流光灿若星辰的眼。
他呆了一下,很快又移开目光,白皙的耳廓微微泛红,点了点头。
“太好了,我就是要这种!柳郎君,你能不能……”孟允棠本想说“你能不能把那些书借我看一下?”但想起他家里藏了那么多书,应该是特别爱书之人,许是不太愿意将书外借,于是便道:“若你得空,我能不能去你家抄一下这些糕点的名字和做法?”
这样的要求让人怎么拒绝?
柳士白点头:“当然可以。你过几日再来,我先回去将相关书册找出来整理一番。”
“嗯!”孟允棠心情显而易见地好了起来,暗暗想着既然臭阿弟跑了,那她自己也不方便请他喝茶什么的,不如待会儿看看有什么合适的礼物买一个送给他,就当报答他帮忙买马和借她抄书的情分。
两人带着仆婢进了东市,孟允棠一边走一边看两旁有什么店铺。相对于东市来说,她还是对西市更熟悉一些。
“孟小娘子,当心脚下。”柳士白在一旁温和地出言提醒。
孟允棠收回目光往路上一看,前面一坨马粪,再走几步就要踩到了。
她不好意思地对柳士白笑了笑,道:“谢谢提醒。”
绕过那坨马粪后,她想起了贺临锋,若方才身边人换成是他,怕是又要蛮横地将她一把拽过去,恶声恶气地说“好好走路”了吧?
不论是找夫婿还是交朋友,还是和脾气好的在一起才舒服。比起被惊吓被呵斥,她宁愿去踩一脚马粪好吗?
反正现在她和贺临锋也算是义兄义妹了,不必担心再有其它的牵扯,只是不知道他那样的臭脾气,什么样的女子才能受得了和他结为夫妻,成天生活在一起呢?
也有种可能,那就是他遇见他真正喜欢的女子,就不会这么凶了。
若是这样的话……她忍不住看了身旁的柳士白一眼,心想看着性格如此温和的人,是不是也会有脾气不好的一面呢?
一行来到马行入口,恰对面一位五十多岁身穿藏青色圆领袍的老者也带着家仆赶到了马行入口。
老者下马带着家仆往马行里走,经过柳士白与孟允棠面前时,柳士白停下来向他行了个叉手礼,口称“童相公”。
老者冲他点一点头,就到马行里头去了。
孟允棠问柳士白:“认识啊?”
柳士白点头,道:“他是尚书省左仆射,入了政事堂的。”
孟允棠瞠目,那不就是宰相?怪不得柳士白叫他“童相公”。这柳士白倒不是个阿谀奉承之辈,看到宰相来逛马行,也没丢下她跟上去奉承,而且刚才跟这个童宰相行礼的模样也是不卑不亢的。
“我们也进去吧。”柳士白对出神的孟允棠道。
孟允棠点点头,一边跟着他往马行里走一边好奇地问:“宰相也需要亲自到马行来买马吗?如果他好马,应该会有人送他好马吧?”
柳士白道:“童相公一向以清廉著称,便是有人送马,也是不能要的。东市偶尔会有一些家道中落的人在此寄卖好马,许是童相公遇上了一匹,这才亲自来了。”
孟允棠恍然:“哦,原来如此。”
童廉进了马行没一会儿,马行的管事便点头哈腰地迎了出来。
童廉忍着怒气问:“马呢?”
管事道:“马被那位贵客的随从牵走了。”
“我付了定钱与你的!你怎可一马两卖!”童廉高声喝问。
管事苦着脸道:“童相公容禀,若是小人能拒绝,小人又岂有这个胆子得罪相公呢?实在是……唉,那位贵客正在里头签买卖契约呢,要不相公你亲自去与他谈谈?”
童廉道:“带路!”
管事的将他带到马行中专门用来签契约交钱的屋舍前。
童廉看到自己看中的那匹骨棱神骏肌肉精瘦的棕红大宛马被鹿闻笙牵着就在屋舍外的空地上,气得抓心挠肝,上前就推开了半掩的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