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允棠不等她说完便点了点头。
虽然她也很留恋在家里靠着爷娘的生活,但正像阿娘担忧的那样,万一哪天祖母又发癫,她是不能让阿爷阿娘为了她去违逆祖母的。与其等着到时候受人摆布,还不如自己主动选择。
“不着急,出了张家这事,你祖母心里必然也有点忌惮,短期内是不会再来找我们麻烦的。这回我们慢慢挑,仔细挑,务求是你喜欢的,嫁过去能过舒心日子的,再嫁。”周氏道。
“嗯。”孟允棠抱着周氏的胳膊,倾过身去靠在周氏肩上。
她很少羡慕弟弟,但此刻,她真的很羡慕他,因为他可以无忧无虑名正言顺地永远住在家里,陪着阿爷和阿娘。
“夫人,方才邵家二郎送了一大包毕罗来,没收钱就跑了。”雪兰在房门外道。
“这是为何?”周氏不解地问。
“他说是送给大娘子的。”
周氏看孟允棠。
孟允棠道:“方才在回来的路上遇见的,他说他家新做了十二色毕罗,问我想不想尝鲜。我本说下午派人去买的,他非要给我送来。”
周氏道:“他非要给你送,你和他很熟吗?”
“不熟啊,只是以前到他家买毕罗时曾见过几面。”
周氏笑而不语。
孟允棠难为情起来,轻轻推她一下道:“阿娘为何这般笑,看得人心里毛毛的。”
周氏揽过她轻轻晃着道:“谁说我家彤儿二嫁没人要,惦记我家彤儿的人多的是。邵家二郎……那孩子好像岁数比你小?”
“娘,没影儿的事,你说他做什么?赶紧把毕罗钱给人送去是正经。”孟允棠假装生气道。
待到傍晚,西市闭市,孟扶楹从西市署回来时,孟允棠正在孟以薇房里看她绣嫁衣。
孟扶楹将两人从房中叫出来,给两人一人一盒鹿角桃花粉,道:“去年这鹿角桃花粉就卖得很紧俏,今年朝华玉浓坊又赶在上巳节前开卖,到时候怕是不好买,阿爷利用职务之便先买了回来,省得你们想要还得去跟旁人挤。”
孟允棠和孟以薇都很高兴,笑着道谢:“谢谢阿爷,阿爷真好。”
孟扶楹看着一对如花似玉的女儿,高兴地抚起颌下短须。俄尔又想起一事,从袖中又掏出两盒鹿角桃花粉,递给孟允棠道:“这两盒也给你。”
孟允棠下意识地接过,有些懵地问:“阿爷为何给我这许多?”
孟扶楹道:“昨晚用饭时你不是提起你那闺中好友林家五娘下个月出嫁,不知送她什么贺礼好吗?便送她一盒鹿角桃花粉吧,虽然这一盒胭脂只值八百钱,但关键是难买啊,她必然会喜欢的。还有一盒送给你那姜姐姐,她在你和离一事上出力不少,理当谢谢人家。”
孟允棠见阿爷这般将她的事情放在心上,心下感动,扑过去抱住孟扶楹道:“谢谢阿爷,阿爷是天底下最好的阿爷。”
孟扶楹老脸一红,拍着孟允棠的脊背道:“好啦好啦,多大的姑娘了还撒娇,你瞧你妹妹都在笑你了。”
“我不管,我阿爷就是好。”孟允棠站直身子,扯着孟扶楹的袖子道:“阿爷,你过来一下,我有话与你说。”
孟扶楹跟着她走到一旁,问:“何事?还神神秘秘的。”
孟允棠站住脚步道:“阿爷,明日上午你去西市署之后,别呆在署里,找些由头去西市里逛逛可好?”
孟扶楹迷惑:“这是为何?”
“十娘今天跟我说,要你帮她买十盒鹿角桃花粉,她明日来知道我没叫你帮她买,定会去西市署寻你,我不想你帮她买。”孟允棠直言道。
孟扶楹为难道:“她既拜托了你跟我说,不帮她买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当年她害得我错嫁晏辞不说,今天见了我还嘲笑我不该和晏辞和离,说和离了我就再也嫁不出去了。这样的人,你还要帮她买吗?”孟允棠侧身撇头,把不高兴的意思表达得淋漓尽致。
孟扶楹气道:“她怎能这样说话?也太不知所谓了!乖彤儿不生气,我不帮她买。欺负了我闺女还想让我帮忙?做她的春秋大梦!”
孟允棠这才转过身来,朝孟扶楹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一夜无话。
次日一早,第一遍报晓鼓敲响时,卫国公府东北角松龄院里各处的灯渐次亮了起来。
这是贺砺小时候住的院子,如今整个卫国公府只剩下他一人,所有的院子都随便他住,可是他依然只想住在这里。
今日是奇日,皇帝视朝,也是贺砺第一天上朝。
检校右威卫大将军,官秩正三品,衣紫袍,束金玉带,配金鱼袋。
他站在房中,平展双臂。
贺令芳送来的丫鬟沉默而利索地帮他穿戴。
大约是考虑到他二十二了还未成婚,刚回长安身边也没人,贺令芳送来的这四名丫鬟容貌都很出挑。
站在他正前方帮他扣衣扣的丫鬟眼睛略略一抬,只看到大将军的脖子被这紫色的官袍一衬,白得如雪似玉,喉结凸得让人浮想联翩。
她双颊一红指尖一滑,一颗扣子扣了两次都没扣上。
贺砺垂眸扫了她一眼,抬手将她挥开,自己将那粒扣子扣上,抬步就走了出去。
齐管事凑上来听候吩咐。
“把我阿姐送来的这四名丫鬟给她退回去。”贺砺一边向外院走去一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