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簪的光芒映得她的瞳孔那般明亮,寒芒乍闪,迸出一股浓烈的杀意。
宁王瞥见明芮的手中有银光闪过,心头一寒,上半身直觉地往后退了一些,想要避开,可还是慢了一步,脖颈上被那银光划过,一阵刺痛。
宁王面色大变。
而明芮惋惜地看着宁王的脖颈,暗叹:可惜了!这发簪太短了一些。
银簪太短了,宁王躲得及时,没能划到足以致命的颈脉,只在他的脖子上划出了一道寸长的血痕,鲜血汩汩流出。
“滴答。”
明芮手里的那支银簪尖端沾了些许鲜血,一滴鲜血滴落在地板上。
刚刚的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间,实在是太快,长随瞪大了眼,有一瞬的呆滞。
“王妃!您这是干什么?!”长随尖叫着朝明芮与宁王这边飞扑了过来,简直快吓得魂飞魄散。
王爷要是在这里出了什么意外,连他的命也保不住。
她敢伤他!宁王吃痛地皱眉,捂了捂脖子上的伤口,满手的鲜血。
刺目的鲜血将他的双眸映红,宁王满面怒火,捏着明芮下巴的右手掐得更紧了,厉声喝道:“放肆!!”另一手连忙去夺明芮手里的那支簪子。
明芮憋得脸色发青,咬牙忍着痛,目如烈火,没有丝毫退缩。
她的手腕灵活地一转,透着拼死一战的狠绝,又似乎每个动作她都预想、演练过很多次,所以毫不犹豫,手中的那支簪子直接扎向了他的脐下三寸……
“明芮!”在宁王惊骇不已的目光中,女子手里的簪尖势如破竹地刺了下去,深深地,狠狠地。
“啊!”
宁王痛得喉间发出一阵歇斯底里的惨叫,脸上瞬间褪去了血色,指尖一颤。
明芮松开了握着簪子的手,趁势推开了他,轻快地从地板上一跃而起,同时一脚狠狠地踹向了他的小腹。
这一脚踹得宁王又发出一声惨叫,他痛苦地抱腹倒地,在地板上连连打滚。
“这就是尊卑。”明芮看着狼狈不堪的宁王冷冷道,回答了他方才的叫嚣。
“我尊你卑。”
“真脏。”她的右手上沾了些血,嫌恶地把手上的血,随手在裙子上擦了擦,直接往雅座外走去。
宁王□□不断,紧紧地捂着下腹的伤处,冷汗涔涔而落,身子痛得蜷缩成了虾米。
长随吓得白了脸,呆呆地看着扎在宁王身上的那支银簪,慢了一拍,才回过神来,高喊道:“来人!王爷遇刺……”
他试着把王府侍卫叫进来,可话说了一半,走过他身边的明芮出腿如电,狠狠地往他的小腿胫骨上踹了一脚。
这一下,可真疼。长随闷哼了声,差点以为自己的腿骨被踢断了,踉跄地摔倒在地。
明芮漫不经心地又抚了抚衣裙,又掸了掸袖子,继续往外走。
“站……住。”后方的宁王艰难地喊道,发白的嘴唇轻颤不已,眼里更是射出怨毒的光芒。
可明芮理都不理,仿若未闻地径直往前走。
“王爷!王爷!”
雅座外传来急切的敲门声,下一刻,房门被人从外头猛地撞了开来,那门扇摇摇欲坠地挂在了门轴上。
大门口是宁王府的两个侍卫,皆是面容焦急,当看清雅座内的场景时,两人全都傻眼了,一时没反应过来。
王府内,人尽皆知,王爷嗜酒,酒后就控制不住脾气,喜欢动手动脚,前面的三任王妃都是这么“没”的。
四任王妃的惨状,王府里的人多少都是看到过的,像第三任王妃有一次被王爷打得三个月才下得了榻,还被打落了几颗大牙。
现任王妃也没少被王爷教训,脸上、脖颈、手上都时常能看到伤。
他们守在雅座外头,一开始听到里面有动静,还以为是王爷酒后高兴又对王妃动了手。
但是现在——
王妃明芮傲然而立,下巴微扬,顾盼之间,自有一股百折不挠的气势,傲骨铮铮。
而王爷捂着下腹在地上缩成一团打滚,猩红的血液自他指缝间溢出,不断淌下……
两人的位置陡然颠倒了过来,有种说不出的违和感。
两个侍卫悚然一惊,同时觉得下腹一凉,汗毛瞬间倒竖了起来。
后方的长随扶着一把椅子忍痛起身,激动地指着明芮道:“快!抓住她。”
“确定?”明芮微侧身,从容自若地抚了抚衣袖,冷睨着在地上打滚哀嚎的宁王,“好心”地告诫道,“出了那么多血,再不管他,可是会死的哦。”
两个侍卫来回在明芮和宁王之间扫视着,惊惧不决,一时犹豫。
宁王痛得周身抽搐似的颤抖不已,磨着后槽牙道:“抓……”抓住她。
侍卫再不犹豫,大步上前,出手如电地抓向了明芮,想把人给拿下。
“嗖!”
一粒石子忽然疾速射来,狠狠地打在了侍卫的手背上,那龙眼大小的石子掉落在地,在地板上滚了两圈。
侍卫的动作慢了半拍,知秋抢身过去,抓住明芮的胳膊把她从里面拉出来。
知秋的脚下一点也不客气,一脚一个地狠踹在了两个侍卫的屁股上。
又顺手把雅座的门一关,拿过扫帚往门上一抵,从外面把门给抵住了。
一连串动作如行云流水,流畅自若。
门被从里头撞击得砰砰作响。
知秋往楼梯那边望了一眼,七八个宁王府的侍卫正从大堂往上奔来。
她直接拉着明芮闪身进了隔壁的雅座,把门一关。
周围一下子清静了。
“明大姑娘。”知秋看着略有几分狼狈却神采奕奕的明芮,粲然一笑,露出单侧的酒窝。
两间雅座离得近,方才萧燕隐约听到了隔壁有些动静不太对,她还记得明芮刚刚对自己摇了摇头,便没有妄动,只吩咐知秋过去看看,见机行事。
明芮眼睛一亮,喜欢她对自己的称呼,愉悦地笑了。
“明姐姐。”宁舒和顾悦一起向她围过来。
“放心。有我在呢!”宁舒拍了拍小胸脯,“我已经让人回王府叫侍卫去了,一会儿打起来,咱们不会吃亏。”
小郡主傲娇地小嘴一撇。
哼,又不是只有宁王府有侍卫。
“我家有亲卫。”顾悦一本正经地说道,“都叫来。”
宁舒紧张地围着明芮转了半圈,目光盯着她脖子上那触目惊心的掐痕和手上留下的残血。
“燕燕,燕燕。”宁舒赶紧去拉萧燕飞的手,想让她给明芮看看伤。
“不是我的血。”明芮笑了笑,神情豁达爽朗。
那就是“别人”的血了。
宁舒皱了皱鼻头,露出嫌恶的表情。
这讨人厌的宁王,早该打他!打他,打死他了!
明姐姐的脾气也太好了。
宁舒从袖中掏了掏,摸出一方干净的帕子递给明芮。
明芮摇了摇头,随意地把手上的血往自己的衣裙上擦了擦,又顺手拿过桌上的一杯酒水,“哗啦”倒在自己的双手上。
她抬手胡乱地以带着血色的酒水拢了一下头发和脸颊,整个人显得更加狼狈,面颊、鬓角湿哒哒的。
又把自己的领口弄得松散了一些,衬得那脖子和下巴上点点红紫色的指印,犹为明显。
萧燕飞瞬间明白了。
她微微一笑,从桌上拿了一杯酒水,用手指将酒水轻轻擦了擦那几道指印,晕开了周围未干的血渍,又帮她把头上的碧玉簪弄歪了一些,勾出几缕凌乱的发丝。
这一连串的动作把宁舒给看傻了,拉了拉顾悦的袖子,意思是,燕燕这是在干嘛?
顾悦没理她,目不转睛地盯着萧燕飞与明芮。
明芮愉快地看着萧燕飞的一举一动,莞尔笑了。
要不是手上的血污太脏,还真想捏捏萧燕飞的脸。
“萧二姑娘,多谢。”明芮说得十分郑重。
唯有萧燕飞和道,这声“谢”为的不是现在,而是那个镯子。
萧燕飞回以一笑,并未接口。
她才是忍辱负重的一个,自己不值得她的这声谢。
明芮眸含泪光,胸膛抑制不住地微微起伏着。
过去这半年中,在最悲观、最绝望的时候,她曾以为她永远等不到了。
她想过孤注一掷,也想过玉石俱焚……
她一直用爹爹的教诲一遍遍地劝自己蛰伏,忍耐,伺机以待。
而今天,她竟然盼到了。
在她有生之年,得以亲眼看到柳汌定罪,看到谢大元帅洗刷冤屈,得以正名。
她的父兄和夫君相信谢大元帅,以命守城,与兰山城共生死。
没有做错!
明芮闭了闭眼,再睁眼时,隐去了眸底的泪光,语气坚定地笑道:“我该走了。”
此刻的她虽然形容狼狈,却似卸下了长久以来压在肩头的大山,浴火重生了。
“去哪儿?”萧燕飞眉眼含笑地问。
“午门。”明芮定定地与她对视了一眼,指了指雅座窗外的某个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