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了十来天,卫国公此刻的精神不错,双眸若神,只是形容依然清瘦,微笑着问道:“阿池,这次的差事怎么样?”
“爹爹放心,差事办妥了。”顾非池云淡风轻地说道,“这伙在青州、徐州近海以及沿岸作乱的倭寇实则由十几伙海匪组成,彼此互为盟友,看似有四千人之众,其实不过一盘散沙,乌合之众。”
“经此一战,余下的人不足为惧,青州、徐州沿岸应该可以太平两年了。”
他的语气轻描淡写,神情平静,却又隐隐透着几分睥睨天下的骄矜。
“办得不错。”卫国公眉眼慈爱地看着这个令他骄傲的长子,含笑道,“你这次没在京城过年,好不容易回京,尽量多待些时日吧。”
顾非池一年中就没几个月在京城,大半的日子都领着差事在外头天南海北地奔波,为皇帝办差。
“皇上说了,会让我在京城多留两个月,”顾非池淡淡道,带着几不可查的讥诮,“还说您抱恙在身,让我在您跟前好好尽孝。”
卫国公的一只手屈指叩动了两下,连句谢恩什么的客套话都懒得说。
卫国公夫人正容而坐,来回看着这对父子,轻轻蹙眉,突然开口道:“阿池,你巳时应该就从宫里出来了,怎么现在才回来!”
“你……不会又去哪里惹祸了吧?!”
她直视着顾非池,表情有些复杂,夹着不满和愠色。
顾非池一早回京的消息也不是什么秘密,卫国公夫人得了消息后,就立即派了小厮去宫门口等他,可还是迟了一步。小厮抵达宫门时,就听说顾非池已经走了。
算算时间,顾非池本该在半个多时辰前回国公府的。
说话间,小丫鬟从抱厦过来给顾非池上了茶,也给卫国公夫妇分别换上了热腾腾的新茶,空气里的茶香味更浓了。
顾非池慢条斯理地端起了白瓷浮纹茶盅。
茶盅里是上好的龙井新茶,汤色嫩绿鲜亮,茶香四溢,升起的缕缕白气氤氲在他黑色的面具上。
卫国公夫人当他默认了,唇角一有瞬间的绷紧,眼神沉了沉。
她轻叹了口气:“阿池,你年纪不小了,做事别总这么冲动,让你爹为你操心。”
“你爹的身子这两年也不比从前了……”
旁边上茶的小丫鬟形容局促,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竟然恰好撞上了夫人训世子爷,低眉顺眼。
看着顾非池一言不发的样子,卫国公夫人就心里来气,她保养得犹如少女般的玉白手指整了整袖口,眸色深幽。
她话锋一转,肃然道:“阿池,你都二十岁的人了,像咱们这这样的勋贵人家,如你这般年纪的,膝下早就儿女成群了,可你还是孤家寡人一个。我有时候看着心里也不是滋味。”
“这回你爹病重,太医都束手无策,你远在天边,我一个妇道人家也没个可以商量的人,担心得整夜都睡不着觉。”
“幸而玄清真人为我指点迷津,真人算过了,只要你成亲为你爹冲喜,你爹就能转危为安。”
“我就给你挑了一个……果然有用。”
“冲喜?!”卫国公紧紧地皱起了浓眉,震惊地看着卫国公夫人。
他还是第一次听说冲喜的事,形容间露出几分不赞同,“夫人,你……”糊涂啊!
卫国公坐直了身体,把到了嘴边的训斥之语咽下,正色道:“不行,阿池的婚事万万不可如此儿戏,得慢慢挑。”
“国公爷,这怎么能叫儿戏呢!”卫国公夫人语重心长道,“这是我好不容易才请玄清真人算出来的与阿池八字相和的姑娘。”
“你看,她人还没过门,就福及了国公府,把你的煞气冲走了,短短几天,你就康复了!”
“可见真人算得准极了。”
卫国公夫人劝着劝着,神情愈发笃定。
顾非池慢条斯理地喝着茶,左耳朵进,右耳多出,并不着急。
“惜文,”卫国公柔声唤着夫人的名字,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背,哄道,“你这是病急乱投医,我能好是因为有神医为我诊治,与冲喜又有什么关系。”
在他重病不起的那段日子,夫人时常在他榻边为他侍疾。
有时候,他半夜被咳醒,就迷迷糊糊地看到夫人拿着帕子抹泪,哽咽地与嬷嬷说起,她已经遍请名医,四处求药,又求神拜佛,恨不得折寿十年来换卫国公的康健。
夫人这般情深义重,卫国公自然也是感动的,不忍再苛责。
“国公爷,玄清真人很灵验的,”卫国公夫人紧紧地握住了卫国公骨节分明的手,“之前永平伯府的四姑娘高烧惊厥,就位是喝了真人的符水才好的;李大将军府的小公子丢了魂儿,也是真人施法唤回来的!”
说着,卫国公夫人的眼眶红了,“国公爷,你信我一回吧。玄清真人说了,那萧二姑娘八字好,福泽深厚,既能旺家,也能旺夫,绝对错不了的。”
武安侯府的萧二姑娘?!
顾非池一愣,手里的茶盅停顿了一下,面具后的剑眉微扬,这才被卫国公夫人的话挑起了注意力。